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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内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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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大雪,关川域。
冬风呼啸,地面雪迹深厚,饶是如此,依然鹅毛般的还在继续下。
沉沉夜色,黑暗渐渐融透白为一体。
便在此刻,忽有一线雪白穿云过雨而来,势如雷霆利刃破开此处祥和,深深入侵。
似与大雪融为一色,随着这线队伍经过,地面留下一串浅浅叠杂的脚印,很快便又被漫天大雪给盖住,再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
这支几十人的队伍人数虽少,却十分精悍。
能在雪地里多天不眠不休的行走不至丧命,且为掩人耳目,全着白衣,不容半点脏污,与雪地融为一体,眼前为防雪盲症,均遮起一块半透白纱罩眼,依旧未减缓速度半分。
足见其功力体力之高深。
“队长。”身后一个手下窜上前来,领头的那个队长未回头,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那手下四处张望,雪岭茫茫一片,在他眼里却是一幅幅清晰的地图样貌,又听他继续道:“尚有四五里山路便至关川域。”
队长点点头,挥手朝身后低声道:“大家止步,原地休息片刻。闭眼,调息,食粮,饮雪!”
唰唰一片整齐坐地声,身体压下厚厚雪层,有轻巧咯吱咯吱的声音。全队迅速坐下,无人有异议。
方才那手下席地队长身侧,放眼四周,犹疑片刻,终是不解:“此处人烟罕至,又非唯一通道,为何主上能确定毋家和钱家去往大越,必会经过此处?”
“主上善识人。”面不改色抓下一把雪就着干粮进嘴,队长淡淡道,并不忌讳属下逾越,:“大莫皇帝为人多疑心思翻覆善变,关河水路也通越地,路面宽广不宜埋伏,看似最安全,实则最安全才是最艰险。”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必会走关川岭。”
“错。”队长面色不变,“正因如此,那皇帝也会想到有人将在关川岭一线设伏。”
“所以…他们走水路?”那手下点点头,连忙称是。
“错。”四面雪白皑皑之色起伏,队长冷笑道,“水路超拔空广,不易设伏却也不易自身的遮蔽。”
究竟是水路还是陆路?
众人怔了一怔,被七绕八绕,脑子都有些晕乎。
队长见此淡道:“皇帝多疑,却是极端谨慎,善故弄玄虚一招,故而他们会先行水路,后经陆路,最终转至关川岭一线去往大越。况且……”
况且什么他没说,只是别有深意的眯起眼,众人已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
“整装,行路!”一声令下,众人齐齐起身,放眼接天连绵的无边雪色,队长扯出一抹冷笑:“主上有令,此一行,毋经年钱三两人,叫他们来得,回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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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景二年,冬,帝后大婚。
帝大赦天下,举国同庆,彻夜灯火。
韶华公主大越送嫁队伍浩浩荡荡行来一路,自广陵门而入,驶入宫中,直达太和殿,身着鲜红嫁衣垂穗金钗的韶华公主在宫人搀扶下缓缓步入殿中,一步一步的走近那个魂牵梦绕的冰霜之影。
明黄九龙纹绣,金冠发上,长身玉立于大殿尽头御座之上,百官俯首跪拜,万众拥呼帝后之声里,他自上方摇摇看来,韶华浅浅晕红双颊,低下头去。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
“水路折中转道,行陆路,朝关川岭方向走。”
船上走下一队人马,人群簇拥之下,白裘少年立于青衣男子侧畔:“甫入关镇,越莫交界处,大家谨言慎行,小心行事。”
队伍直入关镇,处处积厚雪,他们选择人迹罕至的山路,不宜骑马,皆是步行,爬了多时,从早到晚,竟也不见有人喊累。
又行了片刻,逐渐入目大片起伏不定一色白的山岭,白裘少年眼中终于浮现点点疲惫,回头道:“大家寻处地,休息一晚再上路。”
又自包袱里摸出一串串大红色绸缎,分发给这十几个扈从:“待进入雪山,人人在最显眼的位置绑上红绸,大雪乱眼,以免走失,或用作记号。”
“钱三公子似极擅野外生存之法,果真家学渊博,在下自愧不如。”似是无意提及于此,他笑意温和,三千将红绸递到毋经年手上,勾唇笑笑:“七公子谬赞。”
她脱下白裘,随即在大树下满满积雪的地上随地一摊,将白裘抱在怀里,闭目睡下。
毋经年没有再说话,心知这人已是倦极,取来一副皮毯铺在树下,在她身边坐下,一眼扫见被抱在怀里的雪白狐裘。
当初被越晋一剑劈开的口子,已经被霓裳羽衣阁修补的不见痕迹。
一堆毛茸茸软软堆在腹上,似要和她化在一起。
腰间丝帛革带上有一个空荡荡的环扣,本该挂着什么东西,毋经年眉头微撇,想起前阵子得来那根查不着来路的玉笛,倒是很适合被她佩戴。
再向上,衣料遮罩下是一片平坦的胸。
平坦?
那日密室机关启发,三千直直扑在他身上坠下,那一扑……
毋经年眼中浮现点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清远面容越发飘渺。
自帝京出发行至大越,交涉兵权交接一事,至今上路已十来天。
喀索木诡阵分袭莫越,两国边关重伤,终是联手备战犬戎。
这几日连连行路千里,尚未好好睡过一觉,是以三千睡得极熟。
她整个身子窝在树下一片积雪的凹地里,这里距离那十几扈从尚远,偏僻的位置。
她身下是厚厚一层雪,随意一震便会塌陷,上方是大片干树枝,枝上也是积雪。
此刻,只消有人轻轻一掌朝地面拍出,不出三分功力,地面塌陷树枝坠厚雪,熟睡中的人便就此消失,悄无声息。
眼神依旧出尘雅逸,似是脑中从未有杀意盎然的心思走过,毋经年伸出手,缓缓按向雪地。
这个人心思狡诈,知道太多机密,留下会招祸,死了便干净许多,该杀的…
内劲飞转,瞬间抵达掌中,只一瞬,她便会永远消失。
……钱三路中遇难未归,尸骨不存……很好很妥善的理由。
一片枯叶悠悠落下,骤行掌风忽止,收回手,毋经年起身,青衫飘然被风拂起几寸,拂过他头也不回的背影。
身后,“熟睡”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深入雪岭,关川一脉地势诡谲,高低起伏不平,甚难行路,易守难攻。
带着身负高绝功力的一队护卫,小心走进去,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旷野高山,两侧山峦远远起伏,他们走在沟谷般的大道下。
现下都很安静,只有大风呼呼刮过的声音,护从小心翼翼的四处查看,这种地方,极易有埋伏。
三千和毋经年照例走在中间,看似随意朝前走,实际每一步都极为谨慎。
四周很安静,安静的叫人心发慌,护从不觉有他。已将精神提至极限,毋经年眯起眼睛,越是平静的表象之下,汹涌波涛越甚。
抬眸正要说话,却见白茫茫一片雪地上正有一线从远处飞速接近。转头跟三千瞬间对视一眼,二人身形霍然暴退。
地面上随即炸开华光如练,数条雪白人影自地下窜起,飞渡间毋经年施力飞快跃近三千,喝道:“不好!大越出了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