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水落终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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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一念之差，阴阳两隔，爱而不得。柳书生之于花青媛，名利之于花暮生，大概便是如此。
出了县衙大牢，我坐在马上回首而望。牢中花暮生死寂悔恨的模样，柳树下凄婉哀伤的花青媛，夜色中摇曳的惨白纸幡一一闪过我的眼前。我疲惫地垂下眼，淡淡的孤寂感悄然而生。前生今世，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生死别离，展昭，展昭，你可知，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那蝶梦庄生……
似是感应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骥子极有灵性地放缓了脚步。
“猫儿！”恍若叹息般的声音。
我微微一愣，白玉堂……
“我们该回去了。”
……
我嘞个去哟！我被白耗子的乱入吓得一侧歪，差点儿自家马背上出溜下来。默默地爬好坐稳，黏黏糊糊得鸡皮疙瘩掉满地啊有木有！神马伤春悲秋探索生命的心思齐刷刷地滚到天涯海角看灰机啊有木有！更可气的是，白耗子这货居然只吱了一声就尼玛没动静了，坑爹呢这是……
白玉堂沉默地坐在马背之上，俊美的五官犹如玉石雕就，看不出一丝表情。
就在刚才，他明显感受到了身边之人的疲惫与孤寂。初入官场世人误解时，没有；三宝被盗十日之限时，也没有。而现在，那人的心绪竟乱得让人心惊！那种深切的不确定感，像是在怀疑着什么，否定着什么。无论如何，这安乐侯留不得……
白玉堂轻夹马腹，似是不经意般地回头。在扫过身边之人温暖柔软的猫眼时，口气突然恶劣起来，啧，妇人之仁。“臭猫，还不走！等着吃晚饭啊？”
……
抖抖缰绳，扭头，好吧，我承认自己暴躁了。再多待那么一下下，我怕自己忍不住抡起巨阙拍上去，南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乃个死老鼠＠＃￥％……
骥子不愧是千里神驹，几十里的路程不过瞬息之间，不过等到了花家庄也是星光满天了。一阵风驰电掣之后，我的心情也舒展了许多，也就懒得计较一路上某只老鼠探究的视线了。
二人牵着马儿刚进门，一道病弱的身影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迎了上来。前几日花府的老仆就已被遣散，除了这一鼠一猫，偌大的花宅只剩下了花青媛二人，此时更觉空荡没有人气。
“展大人，白少侠。”少女敛衽一礼，正是面带病色的花青媛。自从得知真相那日，少女的身体便迅速地垮了下来，好似枯萎的花儿，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连简单的行礼都要婢女搀扶才行。
我稍稍退后了一步，避开袭人的香气，这才拱了拱手，白玉堂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奴家……”花青媛轻轻咬唇，为难地住了口，似是有难言之隐，苍白的脸上甚至染上了一抹病态的嫣红。
“不知小娘子有什么需要我二人帮忙？”我开口解围，顺道伸着猫爪扒拉着死耗子去堵枪眼。
“啧！”烂桃花！摇了摇折扇，白玉堂一声冷哼，显然是不满某猫的擅自主张，审视的桃花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花青媛。（三生：五爷，你醋了……）
花青媛紧张地看了眼白玉堂，低头道：“落叶归根，柳郎已然不在人世，可奴家……仍是想送柳郎归乡，也好快些让柳郎入土为安。”说到最后，花青媛发出了轻轻地呜咽。
贴身婢女见状，连忙解释道：“展大人，白少侠，柳公子的老家远在冀州。”
冀州？那是挺远，我心有余悸地点头。这一来一回不下月余，花青媛一个弱女子怎么应付得了？古代万般好，露宿受不了。大宋朝计划生育搞得太好的后果就是人口密度太低，错过了宿头，基本上连破庙都没有，您老就准备在住在荒郊野外看星星吧！
花青媛微微抬起头，眼圈泛红，眼角犹带泪痕。“奴家……想明日启程。柳郎……他耽搁不得。”
此时虽说已近深秋，但温度仍是不低，柳信之的尸身确实耽搁不得。不过明日，怎么如此仓促？还没等我想好如何作答，白玉堂这货便抢先开了口，破天荒地对花青媛柔和了神色，要知道白五爷一向是对花青媛不假颜色的。
“甚好，此案已了，我等明日也要赶回开封。”
花青媛悄悄地松了口气，与二人简单地叙了会儿话，又施了一礼，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地消失在园子的尽头。
北雁南飞，霜化离人泪。
苦入愁肠，百转而无悔。
狭小的车厢中，少女沉静静静地伏在男子的身上，时不时地擦拭着男子的额头，像是为男子拭汗，小脸上的笑容是显而易见的温柔甜蜜。车厢内除了少女偶尔的低语，竟是一丝声响也无。坐在一旁的婢女如人偶一般一动不动，整个车厢静的有些让人不安。不止如此，连驾车的门房亦是一脸的僵硬，机械地扬鞭驭马。
“柳郎，真好……”少女轻轻道。嫩白的小手抚过男子毫无血色的脸庞，描绘着男子的五官。仔细看去，这男子的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胸膛更是毫无起伏！
这男子根本不是活人！
突然，少女脸色一变，灵巧地跳出马车，抱住男子就地一滚。只听得一声爆响，马车厢在大力的撞击下轰然坍塌，紧接着一道黑影便跃至眼前。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杀招，招招狠辣，夺人性命。
“是你！居然是你！”待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少女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娇俏的小脸瞬间扭曲，瞳孔深处是无法言表的恐惧。直到握住了手中的硬物，少女才稍稍放下心来。
与少女的激动不同，此时的黑影竟是停住了脚步。微微歪头，不解地打量着少女，发出低低地咆哮。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拍手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花家娘子，好高明的身手！”话音未落，一道白影翩然而至，羽扇轻摇好似踏风而来。
白玉堂！本应返回开封的白玉堂！
瞳孔猛然一缩，花青媛僵硬着转过了身体。身后是熟悉的蓝衣青年，持剑而立沉默不语，一双剔透的猫眼此时却泛着从未见过的冷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小娘子，这东西还是将物归原主的才好！”我心下一沉，见到安乐侯和花青媛的那一刻，我便知晓最坏的猜测已然成真，是花青媛拿走了铜铃。而一旁的安乐侯听到铜铃二字已经开始躁动起来，昏黄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花青媛。
“这铜铃，是你们故意留在客房之中的。”花青媛眼露愤恨。
“是又如何？”收了折扇，白玉堂双手环胸，似笑非笑。
我抽抽嘴角，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入室盗窃呢，很带感么？
自那日从安乐侯的身上找到铜铃，我与白玉堂便发现这空心铜铃对活尸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即便铜铃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动弹不得的安乐侯也能准确地将目光投向铜铃的方向，没有一次落空。活尸渴求着铜铃，而铜铃中似乎有一种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在召唤着活尸。以铜铃为饵，便是为了借安乐侯找到真正的凶手。
花青媛拢了拢腮边的秀发，掩唇道：“奴家自认计划缜密，不知二位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奴家的？”
“一开始。”白玉堂不屑地挑眉，一副戏演得太假太渣爷很不满意的嚣张模样。
“花家庄的偶遇，竹林里鬼魅的黑影，最大的疑点便是，”我叹息道，“花暮生数日前便已婉拒了诗会的邀请，甚至就此封笔，退出诗坛。试问，一个已经无心文坛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柳信之的最后一首诗呢？”
感谢开封府全体的工作人员！感谢公孙大神的飞鸽传书！至于公孙狐狸是怎么从刘侍郎的嘴里套出人家花先生的个人隐私，这世上还有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咳……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花青媛痴痴地笑了起来，小心将柳信之的尸体斜倚在柳树之下。俯下身替尸体整理有些散乱的衣襟，神色温柔，眼光缠绵至极。“文人之间的南风素为风雅，平辈友人之间也不妨为一段佳话。可若这禁忌之情发生在师徒之间却是天大的不妥！败坏人伦，违背纲常！”
我悚然一惊，无论如何，我也想猜不到柳信之与花暮生竟是这般关系！师徒年上我擦……倒是白玉堂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像是早已猜到几分。
“我那爹爹，鬼迷了心窍。明知柳郎他莫名的情愫，求之而不得的痛苦，却一直视而不见。甚至一度将柳郎的诗作据为己有，只为这虚名！”
突然，花青媛整个人激动起来，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溢出喉咙，“只是，他不该！不该真的将我的柳郎放在了心上！师父心系徒儿，徒儿爱慕师父。你让爱上徒儿的女儿如何是好？日日夜夜看着他二人心意相通，相伴随行。又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假意错手将柳郎杀死……”
将头静静地伏在尸体的肩上，花青媛幽幽道，“然后，奴家便用这铜铃与他们换柳郎的永世相伴，不离不弃。”
“谁？！”我警觉道，谁才是背后主使之人？
“太迟了……”花青媛抬头诡异一笑，暗红色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溢出少女苍白的唇瓣，妖娆无比。“苍苍碧水慕蒹葭，结发青丝眉如画，柳郎……”少女身子一歪，竟是气息全无。
白玉堂按了按花青媛的侧颈，阴着脸摇了摇头。“她刚才服了毒！”
有心种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圣上所梦终于有了合乎情理的解释，总算不再揪着开封府一窝子不放，柳信之一案也算水落石出。花青媛服毒自尽，花暮生封笔隐退，不知所踪。首都公安局又恢复往日热闹的模样，似乎，大概还要更热闹一些……
“臭猫，你说了什么让那花老头改变了心意？”白老鼠抖抖胡子，提溜着酒坛子哼唧着从背后压了上来。
勤快巡街累个半死的猫被扑个正着，水润的猫眼儿微微眯起，含笑道：“你猜。”
……
一阵猫飞鼠跳。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水落终石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