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雪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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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日，天寒地冻。
“感受形脉，身脉合一！……贯通脉门，振脉出击！……——快！再快、再快、再快！……”
雪地上，男孩子身形伴随着男子的声音迅速翻滚着。
“再快、再快！好，这次很好！稳住、稳住、稳住！！！——”
已感觉达到体力极限，听到男子的赞扬，男孩子仍咬紧牙，继续下去。
“好好！注意控制——脉出玄骨！……”
男孩子随之跃上高空，又一个骨碌，稳稳落了下来。
“脉运周身，脉沉轮泉——好！准、备、发、力！！！——”
男孩全身的精力都集中起来，双眉因极度的紧张纠结成一团，而心底早已经不自觉默念开了：不能让他失望，一定要成功，不能让他失望，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好！一、二、三——霸、王、冲——！！！”
男孩运足全身劲，右手向前猛推而去！——
静——
静……
连面前一片一片的小雪花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悠悠然自由自在垂直飘下。
男孩子不死心地又连运两下力，空气的湖面仍然平静如水，一丝震荡也没有感觉到。
“蛮吉，今天你累了……”
“不，爸爸，我能行！……你看：感受形脉、身脉合一、贯通脉门……！”
“算了，蛮吉。今天你已经练了很久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练。”
蛮吉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动作，低头默默走到蛮小满身边。
蛮小满照例牵起蛮吉的手往回走。不论哪个季节，蛮吉的手总是这样透着骨子的冰冷，这让蛮小满总想用自己大大温暖的手将他的小手捂暖，虽然他知道这样完全是徒劳。不过——今天蛮吉的手似乎特别冰冷，随之而来的，男孩子显得尤其沉默。
蛮小满忽然停下脚步：
“蛮吉，你冷吗？”
说完，不待男孩子回答，弯身将男孩子抱在怀里。
小小的雪仍一片一片不紧不慢地落下，落在茫茫雪地里父子两人的身上。
印象中的蛮吉一直这样小，不用费力就可以抱着他；他又总是这样全身冰冷，让自己总想要把他搂在怀里给他温暖。蛮小满感觉脖子那里微微的有点痒，知道是那孩子又怕冷地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窝里，蛮小满的眼中又不自觉浮现一丝浅笑，这时，听到那孩子闷闷的声音：
“雪满期，吉满七。爸爸……今天是下雪的第七天了吗？”
“咦？蛮吉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啊！……‘吉满七’，蛮吉，雪连下的第七天会有吉神降临，蛮吉有什么愿望，今天就要向吉神请求噢！”
仍把头埋在男人脖子里，男孩子闷声不语。
终于明明确确感受到一丝不对劲，欲言，却也只是沉默地缄口。蛮小满只是更紧一些地抱住怀中的孩子，一向轻松的眼中也开始飘雪。
“……爸爸，你对我很失望吗？”
走过那群堆满积雪、枝桠楞槎的枯木，怀中人仿佛在挣扎之中，终于低低道。
“呃……怎、怎么会？”
“你告诉我，要在初春时，把第四脉门打开，你就把独行族纹耀授予我。可到现在，我连第一脉门都打不开！”
“这不怪你，是我要求太苛刻了……”
“可是，我想要变强！这样，才能与爸爸并肩作战！可我现在……！”
男孩子梗咽的声音。男人连忙停下脚步，把男孩子深埋在自己颈窝里的脑袋挖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了男孩子雾气氤氲的银灰色大大的眼睛。
不知所措地揉揉男孩子柔软的头发，男孩子原本积在眼底的泪水竟一下子全涌了出来，男人顿时更加手忙脚乱。
“爸爸骗你的啊！你现在还小嘛，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不管你初春时怎样，爸爸都会把纹耀授予你的……啊，乖，听话，不哭了……”
男人狼狈地安慰着。使劲眨两眨，银灰色朦胧泪眼宛如冬日雾凇沆荡的湖面，男孩子抬着头望着他。
“真的、真的？”
“当然、当然！”怕他不信，还连连重重点头。
“爸爸！——”男孩子一下子破涕为笑，又双手紧紧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也终于如释纵放地松了一口气。
“爸爸，今天吉神降临，要许愿哦！”
“嗯，嗯，蛮吉想许什么愿？”
男孩子头靠在男人肩上：
“——我希望，春天快点来！”
“哈哈，蛮吉这么想要纹耀啊？”
“不是不是，是拿到纹耀我就长大了，可以做爸爸的新娘，跟爸爸一辈子在一起了！”
“呃？蛮吉还记得这句话啊？”
“是的！爸爸说的，不能反悔！等蛮吉拿到纹耀了，就要娶蛮吉做新娘！”
无奈地笑了，男人目视着遥远银灰色的天际：
“那蛮吉就努力吧，爸爸，等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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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期，吉满七。
雪还是越下越大了。
蛮小满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的那件小屋里时，天地已浑圆一体，只剩飘飘然的大雪，如鹅毛落了他一身。
小蛮吉被他用衣服好好地包在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浑身上下没落上一点雪。他已经在男人温暖的怀里舒服地睡着了，至少，看上去是睡着了。
把男孩子轻轻放在靠近炉火的椅子上，蛮小满抖落全身的雪片，过去生起炉火。当橙红色的火焰渐渐明亮，在这个寒冷黑暗的屋子里传达开光和热的时候，他转过身去，默默看着那个仍沉睡在椅子上的人。
半晌，他走过去，轻柔褪下男孩子上身的衣服。男孩无知无觉，任他摆布。
褪下衣服后光洁的脊背映着温暖的炉火，却冰冷得仿佛可以渗出丝丝寒气，一个幽蓝的“七”的符号在肌肤之上隐隐闪烁。
男子的手指顺着“七”的纹路慢慢划过。男孩子一声不响的垂着头，小猫般安静。
是啊，人都会有累的时候，更何况……
男人的手指划过后，荧光大盛，幽蓝的“七”字隐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光屏，上面有一只透明的沙漏，紫色的“沙粉”已经全部沉在了下面。
人每天都会疲劳，更何况机器人，没有能量的供给，冰冷机器组成的肌体当然不可能永远运行下去……
蛮小满伸手将能量沙漏取出，倒转过来，紫色的能量粉瞬间变成了粉色，一粒一粒从细颈的上部往下泄，开始了另一个循环。
七日雪满期。七日，也是这个代码七号的机器人所能维持的最长的时间。
手指又迅速在光屏上划过一个“七”字，光屏瞬间消失。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除了那盆霹雳跳动的炉火，小小的屋子里又恢复了黑暗寂静。蛮小满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瞬间，仿佛感到那个躺在椅子上的男孩子——不，是代码七号机器人——的呼吸。
这细微的触动让他苦笑，是该夸赞现在机器人的技术吗？除了没有体温，能够呼吸，能够欢笑，甚至……能够流泪。过去两年的种种在脑中飞速闪过，他不知何时这个机器人的一颦一笑都如此清晰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和一个真人无二——甚至，他还有一个和人类一般的名字，叫蛮吉，如此曾一遍一遍被自己呼唤，因为喜欢看到蛮吉在听到后喊着“爸爸”欢笑着扑过来的样子。
蹲下身，知道他在修复八个钟点后才会醒来，手指肆无忌惮地划过男孩子火光跳跃的脸庞。
婴儿般的皮肤，小巧的鼻子，顺下去的长长的睫，眼睑下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一双眼睛。想象着它睁开的那一瞬的样子，男子的唇慢慢附上去，小心的轻吻着。
那似乎，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这个机器人诞生的第一天，无数个同样型号的机器人并排坐在一起，同时睁开眼。在一片机器人特有的冰冷银灰色目光中，蛮小满一眼便看见了他那双湖泊般蓝色的眼睛，竟然还透着一点淡紫，没有机器人的冰冷，却仿佛真正是一个新生儿第一眼见到这个世界时的懵懂、无知，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光。
只那一瞬后，那双眼睛同样变成了银灰色，但其中仍然有那么一丝不同于机器人的温情。其后，每次他七日定期修复完后睁开眼睛，都会有一瞬由蓝到灰的转化，次次让他心动不已。
忽然，蛮吉闭着的眼睛，长睫毛好像颤动一下！男人吓得一下子移开唇，只见被火光映着的小脸无比恬静，沉睡在美梦中，仿佛还有一个浅浅的笑挂在嘴角。
男人松口气笑一声自己的紧张，这时，一个声音陡然升起，如此清晰，因为别人听不见，只在他的心底响彻——是这个正在系统修复中的机器人的声音，笑着，稚嫩纯真的声音欢快呼唤着他：
“爸、爸——”
男人退开，看见那双闭着的眼睛，安静沉睡的男孩。他坚定地知道在这八个钟点内男孩无知无觉，但他也仿佛间恍然大悟：那不属于机器修复的部分，一分一秒，都在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什么！
“别怕，爸爸一直在你身边……”
心底默念，男人退到火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对面男孩子的面庞在火光中微笑，一分一秒，传递着一个机器人的微薄的感情。
每七天，他都会这样在火炉对面一直望着他到天明。
一个一个叠加的七天，千千万万的日夜，他要望着他长大，来到他身边，成为他的新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雪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