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逆向自由》夏名傲

70、【70】

　　从诊室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怎么走过了医院的长廊，怎么穿过人流汹涌的等候室，怎么来到医院大厅的门外。那里有几把洁白的长椅，静静等候在草坪的一旁。

　　傍晚时分，附近的小餐馆都开始招待起客人。医院开设在这里，好像为餐馆们带来了不少生意，饭菜的香气飘飘忽忽弥漫在周遭的空气里，远远传来餐客、行人和街边小吃老板的吆喝。三五成群、神色各异的人们在医院门口出入。

　　喧嚣驳杂的声音却都不能进入他的耳朵。拖着沉重的脚步，泽田纲吉，在一把长椅的边上，坐了下来。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还能够做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现在要怎样才算有意义。头脑空白晕眩，以至于开始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

　　弯下腰，将头低下，纲吉忍不住把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抬起，掩住了自己的脸。

　　没有意义…… 没有办法！

　　走投无路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跟这样残忍的事实比起来，我以前……的那些，又算什么呢。所谓的学业……所谓的自由，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如果做手术的话，万一失败了……？！ 何况……

　　泪水掩藏不住的顺着指缝滑落，在地上溅开一个个深色的点。医生说了仅仅手术费用就要270万日元，即使同意做手术，要他去哪里拿这笔钱？今天交完这个星期的住院护理费，他手上已经没有钱了啊！头好痛！

　　“给你。”声音响起，不知何时身边坐着另外一个男人，看上去也疲惫不堪，他伸手递过来一支烟。

　　纲吉抬眼看着那只烟，拿烟的手斑驳都是工伤和老茧，破皮露肉的地方也没有痊愈，就那样横陈在一双手上。男人没有动，还是伸着手，好像也没有所谓。

　　伸手接过了它，失焦的眼睛怔怔的对着这支烟，少年学生的违禁物品。

　　“喀拉”一声，男人按下打火机，火苗窜出，点燃了纲吉手指间的烟。红色的火点顺着白色的烟纸慢慢上延，这种似曾相识但却很遥远的镜头，以往只在电视剧里有。两人都没有说话，男人吐出一口烟雾，叹了口气。纲吉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也含着闪烁的液体。

　　片刻后，男人站起身来：“马上要到吃饭时间了，我要去照顾我的老婆吃喝，再会。” 也不等纲吉说些什么，他拖着脚步，一瘸一拐的向住院部走去，左脚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但却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方式一般，没多久就消失在建筑拐角处了。

　　是啊，吃饭时间了。纲吉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很仔细的擦干净眼角，避免情绪被看出来。手指上的烟已经烧去一半，他抬起手，深深吸了一口，汹涌呛人的气味立刻冲进了肺里，麻辣又凛冽的感觉让整个胸膛好像都战栗起来。缓缓吐出这口气，白色升腾的烟雾，好像从脏腑里发出的哀叹，消散在晚风里。

　　医院病房里的伙食供应是护士推着餐车前来派送的，要自己拿着饭盒和小汤碗去盛，都是些清淡素食，偶尔有鸡腿和排骨清汤，但是分量和口味体验并不算好。将打回来的饭菜用筷子拨弄整理好，纲吉伸手握住妈妈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手心：“妈妈，醒来了喔，吃晚饭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因为即使是晚饭时间，病房里也有其他病人是在休眠的。口袋里手机却在此时发出震动，接着是钢琴铃声，纲吉一面放下勺子，一面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到手机，按下了通话挂断键。

　　抱歉了，云雀学长。

　　云雀恭弥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手机上的通话结束显示，即使思维极度敏捷如他，也不能料想自己居然会有被草食动物拒绝通话的一天？！

　　黑色的瞳仁里某种炽热立刻一点即燃—— 敢于挑战权威的食草垃圾？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刚考虑拎起拐子直接上门杀了那个蠢货，一条信息又及时出现了，还是那个欠咬杀的号码：“对不起学长，我在医院病房里不能接电话。有事吗？”

　　医院病房？

　　一连两天都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连升学考试的手续都扔了不管，好像是要死的节奏。似乎是后院失火，家里出事。

　　随即黑发少年挑了挑眉，不无讽刺的想到学校在这个关头，取消了他的救命稻草，还让本来就名声狼藉的可怜动物更加狼藉。妄想变成名利双收的好学生，却最后被打回原形还跌落谷底。

　　言念及此，咬杀撕碎对方的心情不知觉中消散一空，手指迅速敲下几个字，发送出去：“志愿。”

　　对方却没有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