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逆向自由》夏名傲

45、【46】

　　女生都已经这样的说了，望着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纲吉无言了。他看见对方神色中的坚决。于是他不再说什么，默认了这样的话。

　　两人慢慢的沿着街道向着纲吉所住的地方走去。

　　“纲吉君，我明天就要走了。”京子小步的走着，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是京都的中学吧……”纲吉轻声回答道，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他有点吃惊。他不知道为什么京子要选择那么远的地方去就读，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还好好的京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就要宣布这个消息。

　　她甚至没跟班上任何一个人说起。

　　“是啊，所以，明天我们可能就见不到面了呢。”京子惨然的笑笑，将吃完后的冰淇淋包装放入路边的箱子，“原本还坚定的相信可以大家一起毕业呢，国一以来就一直这么想，还在想着毕业典礼上大家一起哭，一起笑……”她笑了笑，语音却隐隐带着哭腔，和纲吉一样的褐色大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只能看见女孩的侧面，纲吉缓步走在边上，一时间没有接话。

　　“听说纲吉君就要接受荣誉表彰了。恭喜呢！”京子笑了笑，却没有转过脸来。

　　提及到这个话题，纲吉有些黯然：“也许吧……”

　　“你不开心吗？”

　　“……也谈不上吧，只是很突然，“身边女孩的话准确的戳中了他的心思，纲吉只有默默的噎了一会儿，随即踢着脚边的石子：“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女孩笑了笑，这回是真的笑了，把蹦到她脚边的石子轻轻踢开，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纲吉君啊，我有预感这件事的事态最后会完全听命于你哦！”

　　……唉？

　　“居然这么说啊。”纲吉也笑了笑。

　　“是啊，可以说是……直觉？”

　　“那样的东西很容易出差错啊……”

　　天黑得很慢，现在还是晚霞的领地。橙黄的淡色光线下，平静的街道，一男一女相伴着散步去某个目的地。

　　原本尴尬僵直的气氛在渐渐的交谈中变得好转许多，言谈也渐渐不那么拘谨了。纲吉这是第一次和心中遥不可及的人缩短距离到这个程度触手可及的程度。京子也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泽田纲吉普通外表下掩盖的不一般特质。

　　少女垂下眼睫，突然感到了不甘心。

　　垂在身侧的手指凭空抓了抓，随即慢慢扣紧手心。为什么，即使自己三年来在校如此受到欢迎，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获得。就算是任何一个人的感情，她都从未与之彻底交集过。

　　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在家里是好孩子，听话，孝敬长辈，说话得体，收拾家务，照顾哥哥。在外是好学生，努力学习，功课优秀，友爱和善，整洁礼貌。

　　可是那样最后是如何的结尾呢？

　　云雀恭弥、黑川花、泽田纲吉……

　　这些人每一个都值得去了解和接近，她却没有一个是把握住的。

　　人人都说高中是恋爱和青春的新起点，是人生的鼎盛时期之一，是值得怀恋纪念的。所以那些缩在象牙塔和国中书堆里的孩子们，总是满怀希翼的急不可耐摆脱家庭和国中时期的校园书本，投入到那个世界里去。

　　可是笹川京子却分明感觉到了孤寂和痛楚。越是懂事的人就越是活得不能足够快乐。她笑得一直很灿烂，内心却越来越感到苦楚。

　　聪敏如她，很清楚的知道高中的世界是成人化的世界，从满了口是心非和身在人海内心却孤寂的可怖。

　　最后的这段青春的尾巴，作为结束，她不想就这样不了了之的交代完。

　　就这样一路走着，即将到达泽田纲吉的家门口。那栋屋子外墙上的【泽田】二字已经可以看清了。遥遥伫立在那里，那是眼前这个男生即将进入的归宿。

　　“我到了。”纲吉停下脚步，望了望天边的霞光：“你可以先等我一下吗……”言下之意是想把东西放下后，再送她回去。

　　没有回答他的话，京子定定的后退几步，然后转过正脸来看纲吉。之前因为并排走路的缘故，纲吉一直看见的都是女孩子尖削的下巴和侧面轮廓，这一举动让她看见了面前的京子整张脸。

　　白皙的皮肤因为晒了太阳一路走来，微微显得发红，脸侧有些汗珠滑下。那双水泠泠的褐色眼瞳却不移分毫的注视着自己，脸颊上有尚未干涸的泪珠。湿痕从眼底一路蔓延到嘴角。

　　“……！”纲吉张了张嘴，显然是吃了一惊：“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什么……”他手忙脚乱的伸手在口袋里掏袋装的纸巾，然后赶紧递过去。

　　没有伸手去接纸巾，女孩子吸了吸鼻子，接着鞠了一躬：“纲吉君，其实今天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道歉？！

　　“抱歉，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了。其实云雀学长办公室里的照片是我偷偷拿走的……”
　　京子咬着嘴唇，笑着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一时冲动，也没有及时承认，害你被……”

　　纲吉的大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消化这个事实，随即赶快张口笨拙的安慰：“没关系……我没事的。”

　　京子喜欢云雀学长啊……这是他早已知道的事实。

　　“还有，代我向小花道歉。我终于……还是没有办法联系她，她的生活已经稍微平定下来了吧，现在去联系她，不是又要干扰她了吗。”京子憔悴的笑笑，眼角的泪水似乎已经控制住了，她伸手接过纲吉一直抬手递着的纸巾，狠狠地抹去湿润的痕迹。

　　“不，也许……她也很想见到你啊。”忍不住出口挽回，纲吉甚至不知道他在挽救什么，但是下意识的不能够目睹这样的错过在眼前上演：“你们就算……不可以成为那样的……至少也还是朋友吧！彼此间最了解的朋友。这么多年的友情，难道就要这样断开吗……”

　　真的舍得收手吗？就这样断开联系，从此茫茫的两个城市之间，夹杂在千万人里，再也不相见吗？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错手放开吗？只不过是一次意外，谁都没有过错，就要这样各分天涯……？

　　纲吉的想法似乎在京子听来有些美好而单一，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也许不见才是最好的。”

　　我们的确是谁也舍不得割断这条线。

　　然而人与人之间哪有什么一生一世，哪有不散的筵席？

　　就像她和我，我和你，你和他……那样。

　　无论过程多么疯狂而剧痛，青春最后一定会落幕，带着发疯一样难以割裂的情感和所有牵挂一起落幕，强行结束。

　　“这样会很累的。”纲吉似乎明白了什么，垂下了手，捏紧手里的纸包，轻轻叹了一口气。

　　到这一步的话题，什么伪装和客气都已经是多余。

　　他在京子身上看到了自己似乎也为之苦苦挣扎的问题。只不过，眼前这个女孩子当然和他泽田纲吉不一样，她更早也更坚决的做出了选择，在世俗和内心的两难前，毅然选择了更适合长久生存的方式。

　　他知道京子是善良的。他知道京子其实很想再见到黑川花，他知道京子那时候其实很喜欢云雀学长，他知道京子其实并不是真的单纯到一无所知……

　　“纲吉君这是在安慰我吗？”她又笑了，深吸了口气似乎要把心里的伤感和郁结一起排尽。在这个动作之后，她似乎又想开了什么，抬头认真的看着纲吉：“那么，纲吉君，请好好保重吧！”

　　明天，班上就会少一个叫笹川京子的女生，纲吉前面那个座位会彻底空下来。曾经在班上闹出那样的事件后，带着一身伤痛的其中一个女生默默的离开了。现在是唯一剩下的那一个。

　　那张课桌，会不会很寂落？

　　桌子上两个女孩无意间画上去的笔线墨迹都还没有擦净，春夏秋冬，她们曾一起陪伴着走过了那么多岁月。静静看着对方挥笔疾书的侧脸那么多回。

　　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剩下，无声无息的，就空了两个座位。

　　这样的事实让人痛楚，他也不是第一次面对。无数次的张口快要说出什么，最后由都只能咽回去。京子不让他送，所以纲吉只能站在夕阳下看着女生的背影慢慢消逝在视线尽头。

　　脚步不慢，似乎有些疲惫，但是充满了不会回头的坚决。

　　当时的黑川花也是这样的。还有赤名……

　　很多东西全部在静谧的心灵角落开始冒泡，它们不安分的浮上水面。

　　曾经爱恋的对象，扶持自己的长辈，记忆中印象模糊的父亲，一直似近似远的云雀，帮助自己的女生，同病相怜的人……都一个个的远去了。

　　纲吉突然再一次感觉到成长的可怖，它控制着他的泪腺，让他的鼻子发酸，视线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