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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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了之后的溺水者要拖上岸不算什么难事，纲吉和另一个男生把那个淹得半死的女生架到岸边，立刻有人帮忙将她抬了上去，之后星野也拖着另一个家伙过来了，经过之前那番折腾，他的体力却还能够支撑到这种地步，的确很是惊人了。
上了岸以后，浑身湿透的三人简直狼狈到了一个极点，往地上一倒就大口喘气起来，至于什么肺部排水、人工呼吸之类，就不是他们所擅长的范围了。
“呼……”长出一口气，纲吉勉强撑着地坐了起来，全身泡得都快泛白起来，他伸手一拧衣摆，那些衣物中包含的水分就汇聚成流，哗啦的直落下来。
他又伸手去拧自己的裤腿，发现怎么弄都是没用的，那湿漉漉的衣物巴在背上，又冷又潮，难过得很。
刚才可真算是九死一生？
纲吉回头去看仍然大字型躺在地上的星野，忍不住又笑起来。
虽然他把头转了过去，但还是被对方一眼扫到，立刻爆了句粗口：“笑你ＸＸ的，不准笑……”
……
“你怎么会去救人啊，真是……”纲吉收敛起笑意，站起身来甩了甩衣服下摆，太不舒服了，估计会感冒吧。
“真是什么。”男生仍然累得半死的瘫在地上，长长的拖着尾音。
“真是让人跌破眼镜。”纲吉小声的快速说出口，然后瞥了一眼身后，防止被突袭来的鞋子砸中脸。
所幸，对方没有这么做。
“我看你是个男人的份上，先尊敬你一下。”
“怎么说？”
男人？这个概念，虽然说是事实，只不过星野的话里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对方闭上眼睛，湿透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贴在额头上，片刻后睁了睁眼睛：“是，男人。看在你是个男人的份上，我以后就尽量不干涉你的生存了。”
“……”他该说谢谢吗，被一直以来看自己不顺眼，甚至是百般和自己过不去的人这样评价。
纲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也只能苦笑一下。他是不清楚星野这句话是什么含义，什么叫看在他是个男人的份上。自己一直就是好吗……
两个人都没事。
之前那个被救上来的女生在吐出几口水之后，悠悠的转醒了，她醒来之后并没有特别激动的情绪，什么也没说。在众人或好奇或同情、谴责的目光中，依旧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像是根本不想再动一下。长长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脸周围，发梢不断向下滴着水。
女生的脸憔悴而惨白，她就那样，以一种灰暗无焦的眼神虚视着眼前的世界，还有一张张晃动的人脸，各种人类的面部表情，在眼前重合，摇晃，然后逐渐扭曲。
她的眼里流下泪来，顺着眼角下淌过脸颊，然后没入发际中。
无视眼前窃窃私语的众人，她就那样躺在那里，像是已经被斩断了鱼鳍和鱼尾的人鱼，晾在砧板上，嘴唇无力的噏动着。
纲吉拨开人群，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就那样呆呆站着。
直到身后的星野也挤了进来。
“喂。”星野不客气的蹲下身去，伸手在那女生的眼前晃了晃：“还有意识吧？”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女生怔怔的看着他片刻，费力的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周围立刻有人帮忙扶了她一把，这才让她坐直了身体，刚坐起来就先呕了好几口水。
“是你救了我？”她慢慢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似乎很费力的，手指紧紧的陷入了身下草地的泥土里。
“是我们几个。”星野指了指自己和纲吉：“不过你没必要谢我，”他笑，“我根本——就不想救你。”
“喂……星野！”没料到他这么口没遮拦，纲吉立刻想要阻止。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女生低头看着自己因为扣抓泥土而脏污的双手，眼里的泪水迅速的流成行，低落。
“我根本就不想活下来。”她抽泣起来，“我好不容易才克服自己怕痛的心理去自杀，你们这样……你们这样！”
纲吉垂下了手臂。
女生的哭泣仍然在继续，就像是打破了闸的死水库，突然疯一样的奔涌出来。
她大声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凄厉的咆哮在空旷的场地上很快消散无音，她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腕：“你们知道我为了死，下了多少次的勇气吗！我……呜……！”
别这样……
纲吉几乎不能自控的后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着什么，他现在唯一最清晰的感觉就是——他十几年来的人生价值观面临强烈的动摇和摧毁！
救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难道阻止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一件错误的行为？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小腿几乎要发软起来，他大口的喘着气，紧紧咬着牙齿，努力不让自己因为脱力而跪下去。
女生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丑陋伤痕，还有因为用刀剜走大块的肉而留下的可怖凹陷刀疤……一条一条的伤痕在惨白的□□上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的几乎鲜活得要爬动起来。
她疯了一样的哭号着，让四周围观的人们不禁后退了几步，让出一个孤零零的圈子。
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向纲吉，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句话如同最阴毒的利剑捅进了他软弱的内脏！压得极低的诡秘音量正好是二人唇耳相接可闻。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恨！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救世的耶稣吗？！
为了满足你们自己一颗伪善的心，将一个可怜的人唯一解脱的机会剥夺，让他已经有了对死亡的刻骨恐惧，却没有死成！
只能继续怀着恐惧和痛苦徘徊在生死之间！
你们救了人的性命，却在救完之后不能拯救那人的人生！
那有什么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生哈哈的大笑起来，歪歪扭扭的向着大门口走去。
黑色的阴毒藤蔓迅速在纲吉的脚下生成，然后飞扬跋扈的一路疯长蔓延缠绕上他的小腿、身躯，直至没顶！
我们劝阻所有人去轻生，甚至对轻生者报以鄙视，怀着自我的伟大主义英雄情结去阻止他人轻生，然而却根本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才让人不死不休！
更没有想过，那些不能死去的人，今后还要面对多么恶心的人生。
泽田纲吉仰起头来，想让微风迅速的风干自己的眼泪。
“不关你的事，”星野的声音似乎很远又很近，带着一份事不关己的态度：“她自己怕死。一开始就憋住呼吸沉下湖底不就ＯＫ了。”
少年初长成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下，他闭上了眼睛。
妈妈，你的儿子犯了错。
你的儿子杀死了一个人的灵魂，虽然只是共犯之一。
我今后将会为了探索正确的赎罪人生而坚定道路，你能原谅吗。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