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三部》月**曙

15、第 15 章

　　十五

　　叶小钗神色古怪地进了崎路人房间，他进来的时候，崎路人才穿了单衣在整理被子，叶小钗要去帮忙，崎路人却躲开了，冲他笑嘻嘻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叶小钗歪了歪头：你什么时候同我客气过？

　　崎路人脸上居然有点发红：“哪敢总是劳动刀狂剑痴大驾。”这话一听就没什么诚意，好在叶小钗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也就不多问。崎路人忙进忙出好一会才闲下来坐到叶小钗身边喝口茶。叶小钗对他眨眨眼，把素还真离开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立即被喷了一脸的茶水。

　　“抱歉抱歉。”崎路人道着歉，拿袖子子去给叶小钗擦脸，问：“他真这么说？”

　　叶小钗点头。

　　“胆儿可真肥。你打算怎么办呢？”

　　叶小钗愣了一愣，不太明白崎路人的意思，崎路人看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叶小钗，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叶小钗皱起了眉，崎路人话里的意思似乎与以前态度不同。崎路人道：“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叶小钗，你在素还真身边想得到什么？”

　　叶小钗使劲摇头，还没开口，已经被崎路人阻止：“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只是想守护在他身边，可是你真的明白素还真的意思吗？”

　　“叶小钗，一直以来都是我替你着想替你计划，却没问过你的意愿。叶小钗，这是你的人生，这世上没有谁能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我不能，素还真也不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一旦接受了他的要求，就不可能再反悔——你有这种决心吗？”

　　崎路人轻轻地说：“素还真注定就不可能属于某一个人，你是否甘心只做他心中的那几分之一？”

　　叶小钗握紧了拳，他闭上眼睛，平静的外表下却是波涛汹涌——没有退路了，他与素还真之间的距离已到了极限，再进一步，突破朋友的界限，或是退后一步，从此天涯陌路。他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凭借素还真记忆混乱之事可以再偷得多少时光，这种寄望太过卑微，卑微得让他都觉得无法面对。

　　叶小钗睁开眼：我……知道。若是只能做那几分之一，那能占几分便是几分。

　　崎路人长长舒了口气：“果然是个笨蛋。”他自嘲一笑：“我也不遑多让。”他顿了顿：“不说了，肚子饿了，我们去找屈世途要吃的去。”他想起素还真的玩笑话，道：“果真是衣食父母。”

　　入了夜，天气却也没有凉快多少，不过崎路人屋里却透着丝丝凉意。一早屈世途就弄了冰块过来，说是素还真特意冰给他解暑的。素还真这人虽有诸多毛病，这点细致却是极体贴。

　　叶小钗心里忐忑了一天，临到头来的时候，却又显得很是冷静。他嘱咐崎路人早些休息，晚上夜里凉，记得盖被子云云。崎路人听得心烦，直接把他踹出了门，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门从里面拴上了。

　　没有退路了。

　　叶小钗深吸一口气，往素还真房间的方向走去。

　　素还真的房门没有锁，里面透出烛光，叶小钗推门进去，正见他倚在床上看书。他看得很专注，叶小钗进来时也没抬头。在他的枕边还撂着四五本，叶小钗瞄了一眼，大概是奇门遁甲之类的。

　　叶小钗站住了，一小会功夫，素还真手上这本已经看完，扔到一边，这才开口：“过来坐。”叶小钗于是坐到素还真身边。素还真没再说话，叶小钗又是个哑巴，他一时无事，便四处打量着。他看到月洞门两侧的围栏雕刻着莲花图样，抬起头，横楣也是。想来是屈世途特意准备的。他以前来的时候都没有心思注意这些，此刻看到，突然觉得心里很平静。

　　余下的几本素还真很快便看完了，叶小钗转回头来的时候正与他四目相对，才平静没多久的心突然就慌了。素还真好像没察觉到这些，他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叶小钗脸上的那一道红痕。

　　“叶小钗……”素还真说：“吾不想勉强你。崎路人或许跟你说了什么，但是吾想告诉你，选择的机会吾给你。”

　　叶小钗一愣。

　　“离开，我们永远保持朋友的关系，素某再不勉强你有任何回应，也再不干涉你的任何做法。你是自由的，是要留在吾身边还是要退隐江湖任由你选。吾作让步。”

　　“又或者，”素还真温和的语气一变：“留下，做我的人，生死牵绊不离不弃。相信我，依赖我，追随我，保护我，或被我保护。你的人生将不再是你自己的，那是素还真的东西，想要也要不回去。”

　　叶小钗怔怔看着素还真，他的话太过冲击，让他一时失了心神。

　　走，还是留下？

　　一直以来，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面临这个选择，他以为他们必须如此，他没有退路。可是此时，素还真给了他一条安全的退路，可以留在素还真身边，却又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路。那是他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此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

　　素还真的话那样诱人，让他觉得他所渴求的东西是那般无味。相信他，依赖他，追随他，保护他，被他保护——这些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与此相比，所谓的自由显得那么苍白，就如同他独自渡过的那段漫长时光，将他的希望也如同时光一样消逝于无形。

　　叶小钗几乎不需要思考已能得出答案。他将双手紧紧搂住素还真，似乎是永远不想放开。

　　自由，没有素还真的自由，廉价得不名一文。

　　得到叶小钗的答案，素还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满足。他凑近叶小钗的耳边：“那让素某看看你的决心。”看到叶小钗茫然的神情，素还真才想到，这人果然迟钝得没有一点慧根。

　　“把衣服脱了。”素还真命令道。

　　叶小钗脸上微微泛红，虽然万分别扭，但他还是松开了搂住素还真的双臂，一件一件脱起衣服来。

　　腰带，深蓝的外袍，白色的里衣。素还真没说停，叶小钗也就一直脱下去。直脱得只剩下亵裤，素还真还是没开口。叶小钗犹豫了一下，解开系着的裤带。

　　以男性而言，叶小钗的身体堪称完美。高大的骨架，恰到好处的比例，纤长的肌肉又不显得虬结，搭配他一贯的沉默，倒显得文质彬彬。他不似武人般魁梧，亦不像文士柔弱，冷静与狂野这两种性格在他身上调配得如此和谐，真是令人惊讶。

　　若说这具身体有不完美的地方，那就是满布在上面各种各样的伤痕。刀剑斧钺，恐怕但凡想得到的武器，都在上面留有痕迹。

　　素还真皱了皱眉，抚摸着那些伤痕：“这些……是因为我？”而叶小钗并没有回答他，他只是看着素还真。他的眼神并不带情绪，仿佛这些对他而言并无意义。可是素还真从里面还看出了另一样东西，一种埋得极深的喜悦与羞怯。

　　素还真躺了下去，看着叶小钗：“叶小钗，我要你主动点。”
　　(河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