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某年月》云目

4、某年月

　　二零零三年五月十七日。米米发来短信说，她希望他回去，她想他了。

　　二零零三年五月十六日晚。杨扬再一次留她。依默留下了。她相信他是一个好人，这么多天的相处，她也看得出他是一个好人。而且，他是有女朋友的。依默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可是，夜越来越深。电视已然没了什么节目。她看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又看了看时间，零点。你睡吧。依默劝他，她自己没有要睡的意思。两个枕头，一个被子。她不知道该怎么睡。

　　你呢？他问她。我不困。依默没敢看他的眼，她害怕沦陷。只是转身时他已把被子横放好，随意的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依默不记得那天他们究竟僵持了多久。只知道结果，她还是钻进了那个被窝，紧靠着墙。

　　算不算同床共枕？依默问自己。只是，明明已经是了，自己早该想到的，还是她太天真了，原本她以为，坐着看一晚的电视就可以的。结果却是这样的情形，背对背的姿势，只似乎，两个人都是睡不着的。依默告诉自己，既然相信他，那就安稳的睡。后来果真睡着，却是在两点多钟，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是隔壁的门，被不知谁不遗余力的敲着。她知道他也醒了，只是不约而同的都不做声。终究，依默坐起身，拾起遥控器，很多节目都在重放之前演过的。依默定定的看着，心不在焉。空气中漂浮着太浓暧昧的气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旖旎缠绵，暧昧撕扯。依默的小脑袋里开始冒出一个个奇妙的词汇，却是都与爱情无关，也不必与爱情有关。

　　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电视上英俊的男主角正进行着流俗的告白和求婚。有多爱呢？高傲明丽的女生明显是不可亵渎的，这是最不易回答的问题。他将她置于这样的地步，他以为找来这么多人围观，她就不会拒绝了吗？哼！那声轻蔑就那样明显的发出声。依默有些心疼那个男人了。这样多少算作羞辱吧！即便不能在一起，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的。

　　为了爱你，我可以背弃全世界！

　　他声音朗朗坚定着。这句话，这样的回答，几乎可以让整个世界都一同暗淡的。依默有些期待了。虽然，是不知名的片子，不知名的演员，却因了这样俗套的对白在这样的情景里变得有趣起来。

　　闪光灯开始不停的错乱起来，男女主角的脸也不停的变换。他是坚定仍隐隐的担心的。她是可以预料到结局的。只是，天空，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间就变换了颜色。昏暗找不到焦距的迷离。

　　你背弃的只有我！

　　女生错过他，不紧不慢的离开。他们的肩膀在最后一个镜头前轻轻碰触，是他落寞哀伤的脸。是她绝望的笑容，灿若烟花，美得比罂粟绽放还要妖娆。只是，绝望。怎么会是绝望呢？

　　呃！

　　依默的呼声并不大。呃！她已经没有时间来纠结，刚刚那个明明可以很骄傲的女孩子为什么有那样绝望的表情了。

　　此刻，依默被迫躺在床上，被迫看着他无尽放大的脸，是张蛮好看的脸。杨扬将她抱住放倒在床上。那一刻算是太突然了，依默也只来得及发出轻微的惊讶声。尽管，她从来都讨厌别人的碰触。尽管，她几乎不和男生说话。尽管，她知道，这一刻的房里有着怎样不必言明的暧昧。尽管，他们相距不过八公分。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如他看她。依默终是轻声责怪了他几句，将小脑袋偏转了方向。然后坐起。拾起身后的枕头抱在怀中。

　　你不该这样的。依默说。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现在不好了吗？

　　不是。就是，反正不那么好了。依默说话仍然流利得不行，她是紧张的，可是，早已习惯淡定了的。或者，是又反应迟钝了吧！

　　那是什么？

　　你睡吧！我不困。

　　你也睡吧，我保证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不困，真的。依默信誓旦旦的说着，只是刚说完便很不争气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杨扬坐起身，慵懒的笑笑，随意着说道，不然我帮你。说着已然伸出了手准备抱她。

　　不用不用。依默很麻利的钻进被窝，靠紧墙。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清楚，他们之间不可以发生任何事的，否则，也只有用“一夜情”可以解释。他深爱米米。他们不会有结果。

　　依默躺下后，安静着一动不动。她不自觉的开始怀念刚刚那几秒钟在他怀里的安全感。甚至，她有些渴望他可以再次抱她。她觉得自己无耻。可还是渴望。杨扬果真抱了她。他自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依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很多感觉一股脑的冲进头顶，来不及梳理，只是，安心是真的。他扳正她的身体，半个身体都压到了她的身上。他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唇畔不安地向上游移。他火热的手指就要穿过她的衣服。依默扯开他的手，偏转过头。她听到他低低的笑。她的处乱不惊，不代表她随他任意妄为。我不会要你的初吻的。他的声音是清醒的。最终，他的唇落在她的右脸颊上。湿湿黏黏的。不似小说里那般缠绵。

　　终究，分离，清醒，冷静。

　　其实，你是喜欢米米的。依默说。

　　也许吧。

　　可以为刚才的事找个理由吗？依默说，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我说了你会信吗？

　　会的，一定会。

　　因为我喜欢你。曾经很喜欢你。两年了，一直喜欢。是在不久前，才和米米在一起的，你知道。

　　依默坐起身盘腿抱住枕头。有泪要流。她知道他们已然错过。

　　你要走？他问她，是不自信的明朗。

　　不是。依默淡淡的说。然后告诉自己，我总是在无知无觉的时候流泪，我讨厌卑微的懦弱。

　　那你喜欢我吗？他问她。她已经重新躺下，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泪，她的脆弱。她的坚强是唯一比米米要好的地方。她记得他曾跟她提起米米爱哭的时候，她是自信的，她从来都认为只有极度脆弱的时候才会哭，而她，哪怕极度脆弱，也不会在人前哭。从来都没有人安慰，她早已不需要了。

　　那你喜欢我吗？他提醒她。

　　他们背对背，相距很远，分别靠着床的两边。我不知道。依默习惯了这样的回答，模棱两可，无论为自己还是为别人，都留有出路。而且，她不能让他赢。他赢，她便输了。她并不是一个精明的女生，只是简单明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不能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输了。他要的是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而他，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所以，他才一遍一遍的念叨，米米不喜欢他。他有些微的自恋，偶尔开玩笑时便愈加明显。她在他眼里是单纯痴傻的小女生。或许因为他的一时冲动，或许因为他觉得她是一个不易俘虏的女生，他想换一下口味。

　　默默。

　　嗯？

　　你总那么理智。总那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