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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无声之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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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牧一怔,用看怪物般的眼神打量他良久,又一本正经的严肃曰:“你真幽默。”
魍魉则不愠不火的回了两个字:“过奖。”
“……”面对他的淡定,唐牧颇有些无奈。想在这么冷漠的人身上占点口头的便宜真是不容易,两个字就能帮你讥讽的话给顶回去。
正事还没办完,唐牧也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遂将视线移到了那几具烧成焦炭的武源人的尸体上。
按常理来说,被恶灵的冥火烧死的人的灵魂是会烟消云散的,所以那些尸体也就变成了空壳,不再有威胁。
问题是,武源的来使全莫名死在了黎国,焱亲王要怎么收场?
而且,这场火莫名的只烧死了武源的人,而火又在他们即将陷入危险的时候适时的停止,怎么想也太巧合了。
像是蓄意安排的一样。
两国间的这种大事似乎是需要焱亲王去烦恼的,而怨灵已除太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这些疑惑和不安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未做停留。
思考良久,他又将碧空剑取出来仔细的查看,企图找到这柄剑的玄机。
太子用茶杯中的水在桌上写字要下这柄剑的时候,唐牧就觉得很可疑了。因为之前明明连剑都无法碰到,要此物又有何用?
直到他蹲下身无意间拾起那丝金线,却发现金线嵌入了掌中的时候,他明白了。
太子一是想让灵魂有个寄托之身,不至于成孤魂野鬼,其二是想借自己的阳气,这样便能握住这柄剑。
而他之前想必是故意刺伤自己,让阳气注入体内,可保他离魂之下也有阳气护体,免得魂魄游离。
只是唐牧不明白,心口是致命伤,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完全不要命似的。
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便有了应对之策,这太子的本事确实不小。
当然,整个事件他自己也是功不可没。升官什么的他完全不感兴趣,但他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的接近太子。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题了,让他不得不燃起兴趣。
兀自琢磨着,他的思维越发偏离原来的轨道。一旁的魍魉也被他无视了良久,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变化万千的神色,静默不语。
魍魉虽然此时的目光没什么恶意,但自小便养成的以眼杀人的习惯总是难改的,以至于他的视线随时都能散发出杀气。还沉浸于思索中的唐牧终于被他瞪得打了个冷颤,讪讪的回过了头。
“我说,魍魉大人,事情已经解决了,您还要奉焱亲王之命来监视在下么?”唐牧让自己笑得尽量自然。
“个人兴趣而已。”魍魉好整以暇的回望,回答的倒是实在。
唐牧对天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有发现?”想起消失的柳明轩,魍魉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开玩笑,又谈回了正事。
“没有。”有我也不会告诉你。唐牧在心里默默的接了一句,眉头又皱了起来:“我比较担心的是,为何那个姓柳的这么轻易就跑了?”
“事情都败露了,他当然要跑。”这问题纠结得太没水平,所以魍魉只是敷衍了一句。
唐牧看了看他,一脸的高深莫测:“是么?”
魍魉正把玩着手中的剑,听到他的疑问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虽然他那挑拨离间的目的说得通——”重新将碧空剑塞回长袖中,他像是思索着什么,慢悠悠的说:“但我总觉得他的目的是太子。”
“何以见得?”魍魉抱着剑,被他吊起了兴致。
唐牧笑笑,简洁的回应了两个字:“直觉。”
“可是,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其他人知道太子的事。”魍魉对他的敷衍不做追究,继续饶有兴致的探话。
唐牧仔细打量他良久,直到对方被盯得发毛,才意味深长的吐出四个字:“这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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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麟殿里,苏砚正对着床上昏睡的人愁眉苦脸。
适才太医告诉他,太子的伤势很严重,但体质却很奇怪。
明明是致命伤,却总有那么一口气吊着,让他疼痛受苦,却不会让他死。
苏砚一听便怒了,心想你还盼着他死不成。命人将太医拖出去打了一顿之后,他才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话语中的含义。
伤口他看过,脉他探过,苏砚是习武的人,也自然知道他的伤势绝对危险。
但是为什么,太医能这么肯定他没事?
看着昏睡之人惨白的脸色,苏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他的身上,有太多的事解释不清。
就像之前的骨雕,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结束的却有些莫名。
为什么那个柳明轩不做任何解释便逃走,为何那个宫女会突然出现,为何那场大火又会突然熄灭?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床上的人便已经渐渐转醒。
两人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对上,苏笙多少是有些心虚的,琢磨着要不要假装昏迷翻个身再睡过去。
但是他皇兄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正兀自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装昏睡,床边人唇角诡异的一勾,以威胁般的语气挤出异常恭敬的四个字:“太子醒了?”
苏笙觉得自己还是昏过去比较好。
他的感情从来都是在内心而不流于外的,所以苏砚只是看到他的目光平静的游移了一下,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怒火便也莫名上涨:“受了伤居然还可以用离魂之术查明真相,太子好本事啊。”
明显讥讽的话语,苏笙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不做辩驳。
“……不打算解释么?”欺身上前,苏砚扳过他无意识扭向一旁的脸,挑眉问。
苏笙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发现长话短说不太可能,叙述起来又太麻烦,于是继续选择缄默。
苏砚只当他是倔强的毛病又犯了,他又伤着不好太逼迫,于是松开了手,跟着他一起缄默。
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威胁和温柔并用,没想到他只是意味不明的注视了自己良久,竟然拿起一旁的卷宗兀自看了起来。
这样一安静,苏笙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想来,自己受伤是为了他,做这些事也是为了他,让他为自己受些担心也是理所当然,根本没什么理亏的。
但为什么心虚呢?
让苏笙自己坦白从宽是不可能的,因为事情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亦不知如何解释。
而苏砚若是询问,他也只能避重就轻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想来,他为苏砚做这些似乎是理所应当的,而苏砚不舍得他死,是因为自己有着可以让他称霸天下的力量,是他最好的辅助。
这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自己也无需因他的担忧而觉得愧疚。
这个宫里所衍生出的感情,还是不要太过认真才好。
思索之时,看似专注于卷宗的苏砚忽然长叹了一声:“罢了。”
得知他刚才也是借着读书之名做思想斗争,苏笙不禁对这个从来都是不顾他人想法只管强取豪夺如今却如此隐忍的人产生了好奇:这还是苏砚么?难不成被什么附身了?
还没来得及感慨完,苏砚接下来的话很快便他的诧异和感动一扫而空:“传令下去,本王要在庆麟殿住些时日,派人把本王常用的东西搬过来。”
苏笙实在不知道他那句“罢了”到底是想到什么了,忍着将被子扔到他脸上再踹几脚的冲动,终于冷着脸缓缓开口:“……焱亲王,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大佛。”
“小么?”苏砚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环视了屋内几圈,满意的说:“我觉得挺大的。”
苏笙将床褥抓得更紧了,脸上却泛起了一抹笑:“焱亲王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本王是关心太子。”回应一笑,苏砚的话语里却没有半分的关切意思:“是太子说的,深宫清冷,独坐月下倍感孤寂。有本王相陪,太子便不用独自赏月,而太子的起居也可由本王代为照顾,岂不是两全其美。”
“焱亲王,那只是一时的应对之策……”知道在义庄之内他的话全被听了去,苏笙莫名的觉得丢人。话虽是敷衍的,但那时的孤寂却是真的,可他并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这个人面前。何况这人还口口声声的说要照顾他,让他照顾自己的伤势非得加重不可。
“可是本王当真了。”苏砚收敛了神色,忽然认真起来,话语中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苏笙看着他忽然认真起来的回答,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一旁的侍卫多余的戳在那,看着两位皇子“眉目传情”,瞄一眼这个又瞄一眼那个,不知道这令是传还是不传。
苏砚大抵也觉得有人站在他们边上很碍事,遂转过头横眉冷对不满的问:“看什么呢,还不传令?”
“是。”侍卫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太子,也不敢多做逗留,转身便去了。
留下庆麟殿的两人,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动声色,令一个目光“温柔”笑不露齿:“本王会好好照顾你的。”
苏笙无奈的在心底长叹了一声,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再度昏过去。
他其实很清楚,苏砚留下来,一是想套出他的话,二是想看着他不再让他乱跑。
对方似乎明白了强硬的手段对他根本没用,所以由一开始的逼迫变成了比耐性。
耐性这种东西,苏笙从小就比别人强,他就不信苏砚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抱着必赢的心态,他默许苏砚住了下来。两人一个装睡一个理国事,倒也是相安无事。
苏笙身上有伤,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加上又是倔性子,不肯让旁人插手,折腾来折腾去伤口也只有更疼的份。
后来苏砚知道了,蹙眉在屋内转悠了良久。殿内本就宽敞,加之卧床与正厅有着一墙之隔,对他休息并没什么影响。所以他干脆连议政都搬到了庆麟殿。
全天候的监视,并且还监视的这么明目张胆理所当然,苏笙欲哭无泪。
有国事的时候苏砚就和大臣们低声细语的议事,平时他则在卧床边的檀木桌上批改奏章,阅读些书籍。一旦苏笙有点动作,他便有感知般的挑眉望过来。
说也神奇,只要一眼,他便能确定这人到底只是翻身,还是想起身做些什么。
端药倒水,换药着衣,苏砚对待他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苏笙的伤情依旧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