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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吴川见袁锦只顾盯着苏薄看,不怕死般上前提醒道:“侯爷,早些歇了罢,奴才守在这里。”
      袁锦这才回神,问:“大夫走了?”
      “还没,陈大夫写了几个方子尚在斟酌,说是明日还要来给苏公子排淤血。”
      “可是还说了什么?”
      吴川想了想,道:“他说苏公子伤的不轻,一年半载不能动武了。”
      “以后呢?”
      吴川抬头看看主子脸色,迟疑道:“说是就算续上脉,以后练功也是事倍功半,恐怕可惜这一副练武的好底子了。”
      袁锦脸上青筋一跳,咬了咬牙,忍了半晌,道:“让他在府上住下罢,几时苏薄伤稳了再走。”
      “是。”
      袁锦想了一想,又道:“吩咐人去收拾东西,待他稳了立刻回师城。”
      “是。”吴川应道。
      袁锦理了理袖口,这才转身往外走。
      吴川跟上道:“奴才愚钝,可是带苏公子一起走?”
      袁锦皱眉道,“自然带上他,去师城找周完,治好他再说。”
      “是。”吴川再不敢答话,心里猜个八九分,怕是就为了治苏薄才这般着急回师城的。
      袁锦一夜轻眠,翻来覆去睡不稳。
      天色才亮,索性便起身了。
      他住的这间房与苏薄那间隔了半个院子,一起来便有丫头捧着漱口水上前伺候,草草洗脸漱口后抬眼朝院子那边望去,只看着苏薄那房门口多了好几个人。
      有丫头举着件黛蓝外衫凑过,抖开给袁锦穿上,转身拿腰带的功夫,袁锦已出了房门,忙跟上去道:“侯爷,腰带。”
      袁锦伸手夺过系在腰间,问道:“怎那么多人?”
      小丫头低头轻声道:“苏公子昨晚上发烧了……”
      袁锦一听,快赶了两步过去。
      吴川也被大夫撵到门外了,只伸着脖子往里看。冷不丁给赶到身后的袁锦拍了一掌在脑后。忙不迭行礼道:“侯爷起了……”还未说完,袁锦已进了房里。
      “爷……”吴川上前想拦,却已迟了。
      苏薄一身的汗,将前一夜那件茶色里衣湿了个透,贴在身上。虽是发着烧,却还在打颤。脸色绯红,闭着眼,牙关紧咬。大夫半人高的老头,虽说话难听,此时却抿着嘴捋胡子,一脸冥思苦想的样子。
      袁锦瞧这样子,心下着急起来,上前问道:“他怎的了?”
      老头抬头见是袁锦,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摇头晃脑道:“嘶……这孩子怕是有心火,练的又是至强至硬的功夫,老夫几味药添错了,得改改。”
      袁锦听得一头雾,怒道:“说的什么屁话,这是人命,怎说的这般轻巧。”
      老头但见袁锦着急上火,却不慌不忙起了身,慢动作似的行了个拱手礼,道:“侯爷若是觉得老夫治不了这位公子,大可去寻别人来。”
      这话针刺样让袁锦难受,吴川眼看硝烟弥漫,最是知道这这老头仗着有几分医术了得就放肆。但是现在这时候还真是不能得罪他,若是苏薄有个什么好歹,主子定要再疯上一年。
      想那梁思涯死的时候……
      吴川自己也愣了,怎好端端的想起来梁思涯了。
      顾不上这些,忙上前拦住要发作的袁锦,劝道:“侯爷,苏公子是淤血攻心导致的烧,现下还没大碍。陈大夫是柳河以南最有名的大夫,定是有数的。”说着朝袁锦微微摇头,意思不要再说了,多说无益。
      袁锦猛吸了口气,吴川说的有道理,自己不是在师城,侯爷架子摆给谁看。转眼看看还在发烧打颤的苏薄,忍耐下来。
      吴川这才朝老头拱手道:“先生请罢,莫要误了苏公子的病。”
      老头甩甩袖子,一脸不与袁锦一般见识的表情改了方子,交予小厮道:“照这个方子去拿药来。”言罢,叮嘱房里丫头,莫要忘了用冷水敷身上降温,胸口的伤莫要碰水,今日的药还是要吃。罗嗦了半晌,这才出去。
      袁锦待他走了,这才上前仔细查看。
      苏薄此时人事不省,只顾蜷着身哆嗦,额上还敷着冷帕子。袁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坐在床头伸手便揽了他肩颈过来,触手冰凉的冷汗。
      吴川见这情形,吩咐丫头道:“去拿件干衣裳来换。”自己也跟着出了门。
      苏薄嘴唇还是惨白,脸上不自然的红透着些温热,袁锦仔细摸了摸,撤了额头上的帕子,换了水又敷上。等不得丫头来,先掀了薄被,解开湿透的里衫扣子,一掀衣裳,胸口一排的针眼露出来,还隐隐渗血。
      想必是那老头扎了粗针,将这里的淤血引出来。
      前一日还一大片的青青紫紫,现在一看,果真小了不少。
      袁锦刚要将里衫脱下来,苏薄却知道似的,手臂一蜷护在胸前。
      袁锦愣了一愣,笑道:“我又不占你便宜,快放手。”
      苏薄哪听得到。袁锦只好一手握住他的拳头,另一手费力的将里衫扒拉下来。
      少年韧性十足的腰身显露出来,皮肤是未经世事的白,腹上肌肉虽细,却看得出来长年练功的痕迹,块块凸显。腰细却不弱,腿长而不薄,这身形是练武的好料子。
      袁锦弱叹口气,拉过薄被给他盖上,
      片刻后,有丫头捧了几件棉丝里衫过来,也端了药,一一伺候着。
      袁锦只在床头坐着,雷打不动的哪里也不去,来了药便喂药,帕子干了便换,衣裳湿了就换衣裳。
      快到晌午的时候,新汤药煎好了送过来,袁锦给一勺勺喂下,渣子都滤出来剩在碗底。
      眼看太阳高挂,吴川过来道:“侯爷累了半天了,早饭没吃,晌饭好歹吃点罢,奴才守在这里。”
      袁锦道:“送过来罢,我在这里吃。”
      吴川无法,把简单的餐饭送到房里。
      袁锦把苏薄放下,掖了被子,这才起身。
      只是还未坐到桌边,床上的苏薄头一歪,闭着眼“哇”的又吐了口血。
      袁锦赶紧上前去看,苏薄头颈边枕上满是黑红的血,伸手一摸脉,大穴仍是封着,怎好端端又吐血。皱眉去看吴川,那吴川是有眼力见的,早跑去请那老头了。
      片刻功夫生拉硬拽的把老头子撵来。
      老头子一看那血,只远远站着,点头道:“肺腑里的脏血都吐出来才是好,这就要退烧了。”
      房里两个丫头只得又手忙脚乱的给苏薄换衣裳床单。
      老头神色缓和些,道:“体表的血用粗针排得,肺腑的血用汤药排得,公子已无性命之忧。仔细调理后,身虽健,不习武。老夫已是凭尽所能保他性命了,侯爷若是还想续他筋脉,早早去寻良医是好。”言罢,远远朝着袁锦行了个礼,收拾了桌上笔墨小枕到箱子里,背在身上,竟就这样走了。
      袁锦一时愣住,难道是自己这些年游山玩水不与人亲近,已忘了世上寻常人的脾性?还是这老夫子本就脱俗?怎就觉得这老头怪里怪气,说话都摸不着门路。
      正愣着,吴川道:“侯爷,咱们还是赶紧回师城罢,续筋延脉这种事,也就周先生还做得。”
      袁锦听了这话,方回神来,道:“这就走,你去打理些路上能用到的东西。”
      吴川自顾去了。
      这边丫头也给苏薄换了身衣裳,再看去,脸上的绯红不见了,伸手一摸,果真不如先前那么热,只是身上还在出汗。
      个把时辰的功夫,吴川收拾妥当,马车都备好停在府门口。
      于守之穿戴整齐立在门前等着,袁锦一出来,立跪不缓,道:“下官送侯爷出城。”
      袁锦此时心情不好,摆手道:“大人日理万机,不必送了。”
      于守之便不坚持,等着几个人把苏薄抬到马车上,袁锦撩着外衫也上了马车,这才叩首。
      吴川骑马在前,一队人浩浩荡荡却不显奢华的朝北去了。
      吴川知道袁锦此时定是心急如焚,也知道苏薄这伤颠不得,便选了最近的官道,路平些,马车跑的也快。就这样一日千里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师城。
      路上五日,苏薄一直迷迷糊糊,喂汤药能喝,流质软食多少也能吃,没有再吐血,只是不曾清醒过。有时睁开眼看看,片刻便又睡了。
      一回师城,吴川不曾下马,直接奔去了周完住处。
      周完是师城有名的闲人。说是闲人,因他闭门从不见客,唯一一个能敲开他家门的就是袁锦。
      周完满腹医理,却不看病救人。通读佛经,却不剃度出家。着似归隐,又在尘世之中。
      说是闲人,又何尝不是怪人。
      待吴川半绑架样的带着周完到了侯爷府里,苏薄已被安排在了袁锦的卧房。
      周完半年没见袁锦了,一踏进卧房,见袁锦脸色不好。眼角看到床上躺了个昭华少年,听气息就知道受了重伤。想必定是死过一回了,若不是黄泉路上走一遭的人,也不会请他周完来。遂笑道:“桃花春风依旧香,只是人情两彷徨。”
      袁锦捏着眉心道:“先生还是老样子。”
      周完不过三十年纪,大了袁锦一岁,可能是远离世事太久,又整日闭门不出,倒显得比袁锦还小。中等身量,瘦弱苍白,薄唇皓齿,文人正派。一身的绾色布衫,落落大方,怡然自得。只是一双眼,虽亮却带了些蒙蒙的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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