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过尽》宸婳

3、苒苒物华几度秋

　　冉冉物华休，转眼几度秋。这一年初秋，我十七岁。
　　爹说村里和我同龄的女子大多已经出嫁，过些日子也该给我许配人家了，只是娘有些舍不得，母亲的心总是对孩子要多些眷念。而我，亦不知该如何抉择，或许我该同其他女子那般，寻一个忠厚的丈夫，一生清贫，但却平安喜乐。前些日子，邻村有人家来向月吟提亲，但却被月吟一口回绝，我知道月吟心中所想，她的心不会允许她的一生属于这个永远宁静安详的小山村。而我，或许心中渴盼的，是一个真正懂得洛夷光的良人。
　　自从辰王回来后，便开始励精图治。虽然他在鬼方王面前仍装作卑躬屈膝的样子，但他坚决搬出王宫，住进草庐，并下令减免课税，修复国政，四处招募人才，与民同食同寝，他的夫人甚至和百姓们一起耕作桑植，赢得了辰国百姓们的一致好评。如此明显的举动，其心路人皆知。只是鬼方王远在千里之外，每当鬼方使节打着监察属国的名义来访后，少不了每个人怀中都暗暗揣着满满当当的珠宝。自然对辰王的行为不予置喙。
　　只是令我感到费解的是，辰王在各处大肆搜罗美女，与他这些日子的行为大相径庭，若说是为了迷惑鬼方，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买通鬼方来使，因而我实在猜不透他意欲为何。
　　然而，任外面沧海桑田，这个小山村却始终如一的宁静和恬淡。山林间的枫树渐渐染上了丹朱，远望去如天边升起的云霞一般。阡陌中一片灿灿金色，山风从远处掠来，轻轻拂过我的发丝，飘舞在半空。
　　我喜欢这种恬静自然的感觉，让人仿佛抛弃了凡尘，静好如许。苎萝村还是原来的村落，洛夷光也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偶尔看到眺望到远处那四季都那般云雾缭绕的云山时，脑中总会浮现出那个一袭青衫的身影。那样傲然不羁，却又偏偏带着世外高人独有的洒脱与透彻。他说他看不懂我，其实我又何尝看懂了他，他那般复杂，似乎是隐士，但又不完全是，带着些许尘烟的味道，这样的男子必是有着不寻常的经历与人生的。对于他，我一直有种道不明的感觉。
　　静静立在院中，看头顶飞过的一行大雁，一字排开，没有在地上留下一丝光影，就这样消失在天际。我释然一笑，有些情缘不正如这飞鸿么，如此想着，心中却有缈如青烟的惆怅。
　　不知不觉间，便转入了冬天。苎萝村的冬天并不算太冷，对于我而言却是难熬的，我的心疾在这个季节总是会发作得频繁些。爹娘每每看到我发病就心疼如刀割，想尽一切办法替我医治，但我的心疾自娘胎带来，已经与我的生命不可脱离。我虽不想总显得这般孱弱，但长年病着，已经看淡了许多。生死自有天定，横竖无法左右，思虑过多反而无益。
　　原本我以为我会继续在寂寂寒冬中度过第十七个春秋，只是天意总是难测的。他又回到苎萝村，带着一脸气定神闲的笑容。还是一袭青衫，一管竹箫，却分明哪里不同了。
　　“夷光小姐”，语如清风，墨发上，眼睫上落着细细的冰晶，仍是孤身一人站在院外轻叩柴扉。看到开门的我，一瞬不瞬，唇边蕴起一丝悠然而欣喜的笑容。
　　看着他在夜色中更显清亮的眼神，我心中一突，似乎莫名的缓缓升腾起一股暖流，却不动声色，浅笑道：“公子来了，风雪寒凉，公子再这么站着，兴许就该着凉了，快些进来吧。”
　　他微微点头，踏进院里。爹娘再次看到他，似乎并没有任何惊异，只是替他准备好饭食，安排了住处。只是，我看得出来，爹娘隐于笑容中的担忧。若说第一次他出现是偶然，第二次出现是为一观云山，这第三次出现定是有理由的。我无意去探听许多，他自有他的安排。让我有些好奇的是，他似乎只是简简单单地到这里来游历一番，有时候只是到村里四处走走，两个时辰内必定会回来。多数时候，陪着我，烹茶闲聊。我的身体在这个季节并不适合四处走动，所以每逢冬天，爹娘都会让我待在屋中，极少出门，因此养成了我闲茶品书的乐趣。
　　不同以往的是，这个冬天，和我一起的还有这个一身秘密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