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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名画展 ...

  •   雪下了数天,终是晴了。大雪初霁,经雪凋过的落叶纷纷坠落,竟似冬去秋来了一般,阳光安闲温暖,岁月静好,温久却是无暇安享。自打她回京后,俗务繁忙,应酬不断。不是他宴请爹爹的故友前辈,就是京城中富户员外宴请他。不出十日,众人便发现,这温少看似随性清冷,洒脱恣意了些,但却不是个掷金败家的主儿。在生意上比起他爹爹毫不逊色,绵里藏针之术更是炉火纯青,老商新贾对这位后起之秀再不敢轻心小瞧。

      温家酒楼装饰十分精致,在东华国中,酒楼又有厅楼的别称,楼上则又以山为名,有一山、二山、三山之类,牌额上写“过山”,有酒力高远之意。这温久的酒量怕不止三山。几次众人合力,却从未将他灌醉过。他酒量过人,朋友也渐渐多了,因为除了商贾之外,总有些公子哥儿想见识一下,再加上这位温少爷风流倜傥,家大业多,不出几日,名声大噪。

      这日宝墨书肆的老板周祥生邀他参加一年一度的无名画展。温久来时,已是座者云集。他环视一周,许多人他都认识,都是一些晋城中小有名气的文人画客,大人公子,只是不曾想云初也赫然在座。

      他正侧耳倾听旁边林融斋说话,微微一笑,还是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那般的与众不同,在人群之中有点醒目。这是温久在那夜之后第一次见他,与那夜灯下的人不同,此时的他更是石中的一块美玉,温润却抢眼,看着他,让温久有一瞬的闪神。
      周祥生大嗓门传来:“温少大驾光临,鄙肆真是蓬荜生辉啊!”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集到了温久身上。只见他头顶方巾,一身银灰锦袍,身形纤瘦,袍带飘飘,这再普通不过的儒生打扮,却也难掩风流。对于男人来说,柳眉杏目,风流之中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柔媚。云初看了一眼,心中似落了一根发丝般,看不着,拂不去,痒痒的,有点难受。

      温久神色淡然,嘴角噙着笑,和上前的人一一见礼。

      周祥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四面壁上的字画,说:“温少,您初次光临无名画展,我给你说,你些画,都是在座有些人的墨宝,您选一幅看中的,出个价,我们据画价来评定才子们的画技高低。”

      温久笑道:“品画论字,乃雅事一件,我等满身铜臭,一心痴念,怕污了众画客的才情。”

      一公子轻笑出声,说:“温少好不迂腐,真才情道尽众生意,光画客能欣赏的画叫什么好画?”

      周老板说:“钱公子说的对,这无名呢,就是最后是不公布画者真姓名的。他知我知,这样一是为了逗乐,再来也能使人摒了偏见。温少不必想太多,随便看看就是。”

      话说这温少是真不太懂画,在人群之中,看看这幅鸟,瞧瞧那对虾,看不好坏。雷惊跟着说:“温少,你不知闭了眼走两步,随手一指,指哪幅算那幅。”

      温久斜他一眼说:“雷大爷好主意。”说完继续看画,雷惊“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温久停了脚步,他看到墙上的画,心中蓦然一动。这画猛一看颇像前朝林茂之的《野渡图》,取意于《野渡无人舟自横》一句,原画山树繁密,叶叶成荫,山涧溪流水涨,一舟横于其上,无桨无蒿,一鹤立于舟尾,轻巧闲适,渡船人似醉眠于舟中。此画略有不同,好似取于冬日之景,山间林木干枯,偶见枝上一叶,溪水像是败笔,不见流动,又像是冻上了一般。这舟上也无鸟,多出一桨来,不倚于舷上,却漂在水中。这不是野渡,倒像是弃舟,全无一丝人的迹象。

      温久心中恻然。想这作画之人,心中定是枯寂绝望。想起自己,心也如这舟般,常被弃于冻原之中,在绝望中等待着希望。凝望了许久,怔怔地唤了声雷惊。

      有些人已开始喊价了,才子们听到价就大叫起唤。温久坐于一隅,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吵闹和周老板的笑声,雷惊急的上火,欲上去一鸣惊人。

      温久不动声色地说:“伏久着,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急什么?”

      等众人喊了一圈,周老板才想起温久这大头儿,寻了一圈,大笑着朝温久走来:“温少,快让大家看看你得了什么宝贝?”

      温久起身,不假雷惊之手,亲自将画铺于中央条桌之上。众人一看毫无新奇之处,倒象是临摩坏了一般,仔细观看,其中笔法细腻,布局甚巧,其中意境深远,怕是那《野渡图》之所不及,这画风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人之作。

      雷惊暗捏一把汗,想温少这品味,怕要沦为晋城雅人名士的笑柄了。温少却不担心,他深知钱的妙处,这有银子还怕炒不出名声不成?

      正在周老板找奉承话时,温久开口:“三百两!”周老板一惊,这些字画乃当朝当代人所作,又不知出于谁人之手,并非古董宝贝,也不是名师手笔,刚才最高价出一百八十两。这温久财大气粗,他一时有些不太信。

      温久笑笑说:“我出此价,还望周老板破个例。”说完从怀中取出银票,周祥生两眼放光,忙说:“温少请讲。”

      温久沉吟片刻,说:“我想这画是谁的大作?”周老板为难道:“这……温少,这不合规矩,不是我不愿说,而是不知这画者……”语意未尽,抬眼望向大厅一隅,这等同告诉了温久。温久抬眸看去,心中募地一震——是云初。

      以才华名震东华的秦云初,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唯一得以留在晋城的皇弟云王爷,仕途平顺不过而立便身居高位的翰林学士,也会有孤独绝望的心境?

      有人“哦”了一声,有原来如此的味道。云初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放下茶杯,也不起身,只淡淡笑道:“温少错爱了,只是一幅未临摹完的画,被义白拿来充数了。”

      温久怔怔地看着他,面如冠玉,浓眉如墨画,斜挑入鬓,凤目流彩,比他发间的珠光更亮上几分,再加上唇角若有似玩的笑意,这温润如玉的人,似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心。旁边雷惊咳了一声,他才醒过来,不自在的别开眼,随之又看向他,恢复常态笑了笑:“云王爷才高如此,温某倾慕的很。”说完将银票放入待者的托盘,卷起了画轴,对周祥生说:“周老板,这画展实在是妙极,不过温某天天俗事缠身,得先走一步,多有得罪了。”那周祥生苦留一番未果,只得送他出了门。

      这边林义白起哄道:“怎么样?云王,我就说哪都有识才之人,您啊,就是埋上十层砂子,也得放出光来。”

      周老板回来,大家纷纷围过去问画的排名顺次。云初也不理会他们的闹腾,端起了茶杯轻啜着。茶已凉了,喝着别有一番味道。

      隔着马车,雷惊笑道:“看不出,温少还挺识画的嘛!”

      温久也不答,又一次展开画卷,细细体味着画中所传达的冷寂,风雪之夜的马车中那身温润的白衣又一次浮上心来,心不觉跳的有些加快,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他记得有一句话叫君子如玉,难道这就是如玉君子,色泽温润,心含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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