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冬季》刘怡然

9、我的回忆

　　这是一间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舒缓的音乐、幽暗的灯光以及氤氲着浓浓香气的咖啡杯子，此时坐在角落里的安之迅竟有些恍惚。

　　上帝是在眷顾着我还是在惩罚着我？如果是眷顾，为何要在一年之后才给我这个小小的暗示，如果是惩罚，那么，为什么又将我悄悄地带回到这个地方而不是永久的遗忘------。

　　时光恍然回到了最初的日子。那一天，安之迅犹如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茫然无措。

　　祖母起床很早，照例来到安之迅的床前亲吻着他的额头，询问着自己休息可好，是否有兴趣和她一起去参加教堂的弥撒。

　　“您还是自己去吧，您瞧，带着我一定会给您增添很多的不方便。”安之迅断然拒绝了祖母的好意，他不想给祖母添麻烦。

　　该死~，自己真是个十足的麻烦。安之迅在心底不止一次的咒骂着，的确，十足的麻烦。

　　“孩子，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总呆在房间里，走出去或许对你有益。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是想改变一些东西吗？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祖母显然不想放弃，仍然抱有希望。可是安之迅一步步退缩，仿佛要退缩到一个无形的硬壳当中。那个无形的硬壳，就是回避所有的一切。

　　“很多现实是我无法改变的。我不想用最糟糕的一面来面对外面的世界。”

　　祖母离开了房间，在轻轻关好房门的一瞬间，安之迅听到了祖母轻轻地叹息声。

　　安之迅知道祖母一定很难过，但是，怎么办，谁也不能理解自己，光明的世界里怎能体会到黑暗中的恐惧和孤独。

　　祖母外出，保姆张太太在忙着打扫房间。吃过早餐的安之迅摸着自己的下颌踌躇着。

　　洗漱的时候，已经清晰的感受到胡须的增长。电动剃须刀终究不会清除的那么干净。安之迅心里感叹道。

　　这座小楼里过于安静，除了吸尘器的嗡嗡声正从楼下的客厅里传来。难道要麻烦别人帮忙吗？算了，已经够麻烦了，还是自己试试吧。

　　安之迅摸索着走进了卫生间，他记得祖母将自己的日常用品放在了毛巾架的下面，于是手指抚摸着墙壁，找到了毛巾架，之后，很幸运的顺着毛巾找到了一组瓶子和一支装有刀片的剃须刀。

　　拧开瓶子，里面所散发的味道正是自己常用的须后水。

　　安之迅笨拙的将泡沫涂抹在下颌处，因为无法看见镜子里的模样，泡沫涂抹的很不均匀。他摸索着将刀面慢慢地紧贴在脸颊上开始慢慢滑动。

　　起初还算顺利，凭借着记忆，黑暗中刀面在手指的引导下缓缓的移动，一小部分光滑的肌肤已近显露出来，但是，很快脸颊上的肌肤突然一凉，安之迅不自觉的吸了一口冷气，还是划破了皮肤。接下来更糟糕，划上了一次，就更没了信心，接连划伤两三处地方，最后，安之迅终于放弃了，颓然的撤下了毛巾擦干两颊上的泡沫苦笑着，暗自嘲笑着自己的无能：果然是个笨蛋，离开别人就寸步难行，就连这样的生活琐事都不能随心所欲，这和废物有什么分别。此时镜子里的自己一定很狼狈，手中的毛巾，那上面除了泡沫，或许，更多的还是自己的血迹吧。

　　走出卫生间，安之迅推开书房的门。书房里有一台电视机，打开后，一个悦耳的女声传出来。频道被固定在英语频道上，此时财经新闻正在进行中。

　　全球的经济危机，欧洲各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安之迅没兴趣，公司暂时交给母亲打理，助理的电话也会按时打来，但是，似乎很难引起自己的兴趣，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母亲一项能干，相信一定会运转正常的。那里并不需要自己，那么自己还担心什么呢？或许担心的，只有自己那晦暗不明的未来吧。

　　祖母打来电话，说自己遇到了一点事情需要到下午才能回来，并叮嘱他安心留在家里，不要到处乱动，有事叫张太太做。

　　吃过午饭，张太太出门了。安之迅知道她去超市买菜了，祖母很早就许诺，要给自己做一道俄式菜。

　　小楼里更安静了，除了窗外拂过的风声，室内没有一丝声响。

　　他不想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每天播放的古怪肥皂剧总是让他不知所云。

　　当--当-----，客厅里那架老式落地钟再次敲响，已经是下午三点。

　　“张太太已经出去两个小时了，照例她应该早回来了，今天为什么会这样晚？”安之讯暗自在心里纳闷着。

　　真的很静，静的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安之讯很不安，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仿佛他被所有人抛弃，甚至被世界抛弃。

　　“走出去，走出去或许会好一些。”安之讯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还记得自己的衣物就放在卧室的收纳柜里。摸索着找到外衣和围巾，胡乱的穿在身上。鞋架上有一双大码的皮鞋，正是自己的。

　　确定穿戴好，安之讯鼓足勇气推开房门，一阵冷风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