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瞳》羽小飞

2、第 2 章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菲尔有些记不清了。虽然哥哥曾经告诉过他年月日的概念，但对于从小活动范围就只有一间地下室的人来说，时间这种东西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他唯一记得的，就只有哥哥温暖的笑容。那是这个地方唯一的色彩。
　　哥哥总是会偷偷溜出来找他，陪他说话或者教他写字——什么都好，只要哥哥能在他身边，菲尔就很开心了。
　　所以即使被叫做“恶魔”，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但今天哥哥还没有来。菲尔无聊地坐在桌子上，晃着腿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房间，或者说是黑暗的牢房，一如既往地缺乏生气，这让他渐渐有些烦躁。
　　这时外头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了。
　　“菲尔。”黑发的少年走了进来，走廊里溢出橘红色的光，一下子灌满了这间森冷的牢房，连空气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些。
　　“对不起，我来得有点晚。”
　　“哥哥！”菲尔从桌子上跳下来，跑到他的身边，银色的眼睛中是透彻而纯真的笑意。
　　希林忍不住弯起嘴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缝中流泻，仿佛跳动的月光，却有着温热的触感。
　　“明天就是我们的十二岁生日了。”他开口，声音清澈而温和。
　　“诶？”菲尔傻傻地睁大了眼睛。
　　“又忘记了吗？”希林无奈地笑笑：“真是，像这样以后要怎么办呀。”
　　“有哥哥在就好了呀！”菲尔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反正哥哥会帮我记着的。”
　　听到这话，希林的手僵了一下，但在对方察觉之前就又恢复了正常：“嗯，我会帮你一直记得的。不过如果，如果哥哥不在了的话，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才行。”
　　“哥哥才不会不在，要是不在了的话，我就去找你。”菲尔眨了眨眼睛，回答道。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他有些好奇地问。
　　“那就一直找，到找到为止嘛。”菲尔笑着，一脸的理所当然。
　　“是，是么。”希林的脸有些发红，言罢又愣了好一阵，为自己的表现微微蹙起眉，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带着些懊恼的意味：“不说这个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闪着金属光泽的项链，坠子是月牙形的，上面镶着水钻，闪着细碎的光芒，细节处有着内敛的华丽。
　　“这是给你的礼物。”
　　“是生日礼物？”菲尔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问道。
　　“这个还不算吧。”希林把项链从盒子里取出，握住坠子，在角落里轻巧地一拨，一个金属片就弹了出来：“这只是一把□□。生日礼物要留到生日那天送才有意思。”
　　“嗯，可我一直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哥哥。”菲尔抓着盒子，周身的气场都有些阴郁。
　　“不要紧。”希林拉过菲尔，帮他把项链带好，低声说道：“一切都会结束的。记得，明天晚上用这把钥匙到外面去。到那时，菲尔，就不会有人再关着你了。那是我能送给你的唯一礼物了。”
　　“哥哥···”菲尔猛地抬起了头看向对方，却突然感到后颈受到了重击，意识渐渐模糊。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他看到希林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沉的悲伤。

　　过了很长时间，菲尔才再次醒来。依然是那个冷寂的地下室，希林已经离开了。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疑惑地揉了揉脖子，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做。但目光触到有些偏长的头发时，菲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银色的头发，让他遭受一切痛苦的根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跟哥哥一样的黑色。
　　这个发现让菲尔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可是房间里并没有镜子，他只好跑到门边，用力拍门，想要唤起看管他的下人的注意。
　　可走廊上有着不同往日的异样——平时要是他这么做一定会引来斥责，甚至是殴打。可此刻这里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甚至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让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这是怎么回事？
　　菲尔蹙起眉头，随即想起了哥哥的话。
　　“明天晚上用这把钥匙到外面去。”
　　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但菲尔对哥哥的话，总是会不问缘由地遵从。
　　项链很快被解下来，但他的手有些不稳，几次都差点把坠子掉在地上。
　　不过最终金属片还是插进了锁孔。
　　“吱呀”的一声，仿佛尘封了无数年的孤寂在那一刻被释放。那厚重的铁门打开了，菲尔第一次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迈出一步，抬起手，眼神迷茫而无助，向四处打量着，好像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有趣，有趣到他甚至一时忘了别的事情。
　　但一声夹杂着巨大恐惧的尖叫迅速地把他拉回了现实。
　　菲尔迟疑了一下，便向上面跑去，那是尖叫声发出的地方。
　　快要到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屏住呼吸慢慢地向那个亮着灯光的房间走去，弯着腰从门缝里向里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鲜血。一个女人躺在那里，旁边还有破碎的茶壶。她的眼睛不甘地睁着，瞳孔涣散。这个人已经死了。
　　菲尔打了一个激灵，心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升起一种惶恐的感觉。
　　哥哥呢，哥哥会不会也···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转过身子跑向另一边，开始发了疯一样地寻找。一个一个的房间被打开，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到处都是一片鲜红，如同让人颤栗的噩梦。
　　不时有人的哭声、求饶声，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然后渐渐地，不再有声响，令人窒息的安静铺天盖地的包裹住菲尔。他打开了最后一扇门，里面并没有希林。
　　靠在门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房间里有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黑色的夜空，月亮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有着无机质的冷漠，毫无感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望出去，发现屋前的空地上有一个黑影。
　　即使轮廓分辨不清，菲尔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