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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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任大小姐是个纤浓得中的美人。即便放眼整个江湖，亦可称得上绝色。
然而事实却并非一直如此。早在十几年前，她也只是个单纯意义上的胖子而已。
如今，这段历史已经少有人知，因为知道的人大多埋骨荒野，死得不能再透了，从某些方面来说，倒是省去了大小姐杀人灭口的麻烦。
东方不败身死数年之后，江湖依然是那个风浪不休的江湖。某一天，隐居在哪个穷乡僻壤旮搭角落里的任盈盈突然思考起这样一个问题。
——自己当初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呢？
记忆里，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在生下她后便一直缠绵病榻。
醉心武学的父亲，虽然疼爱她，但也一直不怎么管她，更别提陪她玩耍。
偌大一个黑木崖，仿佛只剩几个傻头傻脑的小丫鬟，没有同伴的任盈盈在黑木崖上度过了十分孤独的童年。
“好好的，哭什么？”
时间太长，记忆太不靠谱，任盈盈已经忘了是为什么而哭，她只能隐约想起那是个夏天，被泪眼扭曲朦胧的视野，瘦高的男人忽然从屋檐上俯身跳下来。
“关……关你什么事！”被当做公主惯大的小姑娘有着非同一般的自尊心，虽然因为哭泣而抽噎着打嗝，却颇有些逞强地用力别开脸。
“哟，脾气还不小。”男人大笑，按着她的脑袋使劲搓了两把。除了自己亲爹，任大小姐从没受过谁这待遇，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还后知后觉地在对方的袖风中闻到一股甜甜的清香。
“哎？哎？……你你你！你干什么啊！”恼羞成怒的任盈盈含着一包泪，张牙舞爪地瞪视他，妥妥地气炸了。
男人眯着眼睛，弯着嘴角，和蔼可亲的容态倒是毫不虚假，他淡定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袋抛到任盈盈怀里。
“拿着吃吧。”
“啊！无礼之徒！谁要你的东西！”
事情的发展毫无悬念，尽管满脸不情不愿，最后，那袋糖糕确实是进了她的肚子。
不太好的第一印象在对方隔三差五的零食贿赂下很快有了质的飞跃，啧，说到底，她毕竟只是个贪食爱玩的孩子，再进一步，不妨说，东方不败此人乃是贯穿了任大小姐整个黑历史的罪魁祸首。一直到命运的那年，黑木崖天翻地覆，任盈盈和东方不败反目成仇，在誓与过往一刀两断的决意中，昔日的她才慢慢地脱离脂肪的恶海，肥胖的深渊。
——想想仿佛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自己那时的脸，妥妥的就是面如满月的加强版吧。
任盈盈趴在窗口凝望着月色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或许这些让人尴尬的过去还是趁早忘干净的比较好，可远离江湖烽烟太久了，这般平静的生活让她不免觉得无聊，倘若连这点回忆都没了，余生真不知该如何打发才好。
薄雾里传来一声鸡鸣，这夜将要过去时候，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短箫，慢悠悠吹起了略显苍凉的古曲。悠扬韵律飘摇，散入夜色不知去处，隐约能听出一丝幽怨之意。
满树乱红遗落了细细碎响，偶尔和着节奏，不动声色的隐没。
任大小姐在音乐上造诣颇高，一半是自身天赋，一半是东方不败的功劳。
虽然顶着个“大小姐”的名头，算起来她却不是啥正经大家闺秀，黑木崖作为江湖一霸，上上下下基本都是武夫，教中崇尚强者为尊，如曲洋此等风雅人物，称得上凤毛麟角。
他们初次相遇时她才那么点儿大，谈到启蒙教育这块，只有一个有心无力的母亲，一个甩手掌柜的父亲，一个迂腐不堪尽讲些什么妇德贞洁的酸秀才。——任盈盈不愿称他为先生，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可此人从未解决她的任何困惑，只会欺她年幼，用之乎者也搪塞她的问题。
“阿妈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了，前天大夫来，我远远地看着他和爹爹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东方叔叔，人要死了的话，会到哪里去呢？”
东方不败翘着脚坐在树下乘凉，他揉碎了一块枣花糕，漫不经心地一块一块扔到草地上。
“没死过的人哪里会知道死的事情呢？不过，倒听有个家伙说过‘天地合气，物偶自生也’这样的话，‘生’是元气凝结，‘死’便是复归元气吧，如此循环不息。”
几只灰不溜秋的麻雀敏锐地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
“循环不息？”任盈盈叼着栗子饼，追问道：“这样的话，人依然还存在元气里，是不是死也不算死。”
东方不败看了她一眼，眯眼笑起来，手上黏糊糊的塘渣蹭在了任盈盈晒得蓬松的头发上。
“哈，‘死’只是无聊的人想出来的无聊称谓，就如赤子，最初本无名字，如果我喜欢，我也可以把它改个名叫做‘生’，叫做‘栗子饼’。”
任盈盈愤懑地把头一甩。
“——你考虑一下栗子饼喜不喜欢啊喂！”
事实上，人生赢家东方不败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任盈盈这个小胖妞身上，他有一个黑木崖要操心，八个妻妾等着临幸，还要和那谁谁勾心斗角。但任盈盈大概属于那种一点就通，天资聪颖的类型，这就导致东方不败闲时也挺乐意客串一把人生导师的角色，毕竟聪明的学生总是能让人很有成就感。
“别怕，不会有事的。”
那天分别的时候，任盈盈得到了一句近乎温柔的安慰，她鼓着胖乎乎的脸颊，眼圈涨得通红，但出于女孩子的矜持或是傲娇，倔强扭头望天，就是不看对面。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是真的很想抱住他。可是这个人站得这么高，她在下面拼命地伸着手，拼命地踮脚，也只能拉到袖角。
箫声不自然地抖了几抖，忽然停下，任盈盈呆呆地举着手，呆呆地看着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呆呆地感受着泪水纷然而下。
嘴唇的颤抖控制不住，表情的扭曲也控制不住了，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任盈盈委屈地抹着泪，放声大哭。
太辛苦了，她忍得太辛苦了。
哭到力竭，她不停地打着嗝，刹那间，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哭啼啼的小鬼。
“东方叔叔……”
再无人回应，她只能继续哭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