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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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死了。
当日傅冰换上一身归云山庄的白袍，顿显丰神俊朗，连叶一都赞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两人急追急赶地想同白露会合，想着白露看到傅冰这一身打扮时啧啧称赞的口吻，想着她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地讲述这些日子的经历，想着三人闲散闯荡江湖的逍遥快乐，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徐州管道上数日前好几个村民樵夫亲眼所见，山洪爆发之际，滚滚的泥流瞬间就把挂着刺有归云山庄条幅的马车给击得粉碎，那些个人还没撒开腿跑远也就一起被掩埋了。
傅冰的心仿佛被剜去一块，火辣辣地疼，他衣衫一掀霍得跳入坡下泥坑中，没了命似地刨了起来。一旁的叶一早就眼泪不住的往外流，颤抖的双唇被咬得血肉模糊。
“哭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今天就算刨空这座山也要带她回去！”叶一呜咽一声也跳了下来。
星月当空，五月的夜到底还是冷的，傅冰的心也随之慢慢凉了下来。泥土，鲜血，皮肉早就混在一起，搅在一起，干了湿，湿了又干，感觉不到双手。他坐倒一边，这才想起此时最自责最难过的不是他而是叶一吧，他看过去，叶一还在死命地刨着土，挖出的些许小水洼中竟然是浑浊的红。他知道他撑不住了，这个平日里沉稳坚强的师弟再也撑不住了。
感觉到有人拍他的肩，叶一茫然回过头，看到的是傅冰一如既往的笑，虽然他眼中难掩苦楚，但他笑得很柔和，很温暖。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走吧。这丫头终于能消停一会儿了。”叶一再也忍不住嘶嚎起来：“要是那时候我不丢下她一个独自离开，要是那时候我能阻止她，要是我们从未下山！”可人生哪那么多要是，如果，也许呢。
傅冰差叶一回尺刀门报信了，他相信这个坚强的师弟一定会站起来。而他自己此刻需要一样东西。
酒。
一醉解千愁。
他此刻抱着五文钱一壶的烧刀子仰头猛灌，这种酒很劣，也很烈，容易上头。头疼欲裂间，他似乎感觉心里没那么痛了，他身上早已换上了一套粗布麻衣，那件脏乱不堪的丝绸白袍被他随手丢掉了，这些个衣装终不适合他这种人穿的。
终得在第三日清晨，他摇头晃脑一番走出这乡村野店，不禁自嘲般喃喃道：“这般模样丫头见到一定一顿骂。”轻笑间他决定回去了，毕竟人活着就必须往前走。可才踏进驿站，他才一拍大腿顿悟，身上的银两都丢在了那家小店，此刻自己可是身无分文，只得嘿嘿傻笑一番退了出去。没法子，只得学两年前那般拉场子卖艺了，记得那会儿白露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地责怪，还有收铜板时那得意劲。又是一叹，随即灿烂一笑。
一套把式耍了下来，竟发现围看的人还不少，摊开衣摆收起银两来，忽然他瞄到人群中有个女孩的梨花耳坠，那是白露长戴的。双手一松，顾不得那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铜板碎银，上前一蹿便紧紧地钳住那女孩的双肩。
“姑娘，姑娘，你这副耳坠从何得来？”他不知道他此刻手上的力道有多大，只见那小姑娘，眼花一转，顿时哭得梨花带雨，断断续续，呜呜咽咽道：“一个姑娘给的。”
“那个姑娘长什么模样？！”话音未落，面前忽来一掌，他往后一跃闪过，可就这手一松，那小姑娘便跑得无影无踪了。傅冰正要发火，对上的却是双没有波澜的黑眸。
子书无期清冷的嗓音传来：“你想干什么？”傅冰一惊只得将缘由说来，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转而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钱币问：“你卖艺？”傅冰看他眉目一挑似乎有不屑之意，挤出一丝讥笑朗声道：“是啊，我盘缠用完，哪像四公子身上穿的是天蚕丝，吃的那是饕餮美食，钱两无忧。”可刚说完，他忽想起伍兄弟说过他们二人在聂潇河收养前是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吃过的苦想何其多，果然人心不悦时，言语也会变得刻薄。
那波澜不惊的眸中果然一阵涟漪。傅冰心下一阵不忍，又想此刻他失了兄弟，自己失了师妹，顿时有同病相怜之感，忙岔开话题问：“这么巧，四公子出来办事？相请不如偶遇，在下请公子共饮一杯，乡间小酌应该别有风情。”哪知那子书无期，倏得转过身大踏步地离去。
傅冰一愣转而无奈一笑，他终究是讨厌这个人的。
好不容易筹到的钱财遗失不少只得再换个地方拉场子，走了半日，这才进小镇便看到一干瘦汉子带着几个人拖着一女孩子。那女孩子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抱着一旁的店柱子不肯走。傅冰忙抬腿踢翻那个拽住那姑娘的大汉。那王赖高声叫着：“哪来的王八羔子，敢来坏爷爷的事！”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爷爷我管定了！”正待出手，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后只见银光如练，瞬间四五个汉子全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子书无期！”
“又是你。”他那双寒潭般地眸子慢慢转向王赖。那人忙一下跪倒在地高声求饶。子书无期的关节微微发白。
“不！”王赖已仰天倒下。
“你怎么这般杀人不眨眼！”傅冰盛怒之下一步跃到他跟前，抓起他的衣襟。看着王赖松散的手中捏着些白色粉末。
“就算他要暗算于你，以你的功夫挡下来也轻而易举，何必取人性命。”
“这种匪类死有余辜。”
“那这些打手呢，他们也恶贯满盈到非死不可吗？！”傅冰一字一咬沉声道：“你，没有资格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谁都没有。生死应当有官府抉择。”。哪知那人只是冷哼一声：“若官府有用，这人早死上千回百回了。”傅冰一凛松开了手，他不禁沉思，确实此人应该算是这里的一方恶霸，如果官府能秉公执法，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而且这些百姓若是谁报了官，让这恶霸知道了下场又是何其惨。他望着那抹冰冷的身影，默叹：莫非自己久居山林变得过于天真了吗。
不，轻取人命终是不对的。
子书无期倏得将柳叶剑收入腰间金丝带中，袍袖一甩转身离去。
就算说来不无道理，可此人还是太冷酷无情了，傅冰望着那清冷的背影摇摇头苦笑，还是讨厌这种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