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续集 一世离恨雨，三生木兰花》觅渡

29、时光记（3）

　　姐姐给我梳妆打扮了一番，就牵着我的手出去拜见了罗员外。他已经来到了半天，正在外厅里跟爷爷叙旧呢。远看过去，他似乎跟爷爷的年纪差不多，却少了爷爷的风范，脸上的线条也显得有些僵硬，给人又刚正又刻板的印象。
　　我乖乖地学着姐姐的样子给罗员外问安，他笑道：“若晴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姐姐微微一笑，并不多言。罗员外又看看我道：“小孩子不用这么多礼！过来让我抱抱。”他的笑容虽然自然，但也仅限于自然，嘴角只有弧度，却好像没有温度。我心里是有些抵触的，但总不好表现出来，只好低着头走过去，苦笑着想，唉，又要装成不更事的小孩子了。
　　罗员外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我对他很礼貌的一笑。他看到我的笑容，表情却一下子就僵硬了，说不出来的古怪。随即又顺手捉起我脖子上佩戴的两枚弦月状的玉饰，眼睛里有一丝震惊一闪而过，然后半天也不再说话。
　　好奇怪啊，我暗自想着。
　　一旁的爷爷咳嗽了一声，转头吩咐道：“若晴，给员外沏壶茶来。”
　　罗员外这时才醒过神，指着怀里的我问爷爷：“她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爷爷开口，我便很响亮地告诉他：“我叫若曦，宁若曦。”
　　罗员外没再露出笑容，只把我交回到爷爷手里，声音冷冷地问：“宁兄，这怎么解释？”
　　爷爷笑道：“无解。”
　　罗员冷哼了一声：“你没说实话。”
　　爷爷苦笑道：“这就是实话！活到了这把年纪，该也知道很多事费尽心机去找个答案，但太多的事却是越执着越无解。所以，你想让我解释什么呢？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啊。”
　　爷爷顿了顿，又笑着说：“你这脾气，还是没改。”
　　罗员外板着脸道：“算了，不过你别以为我真的猜不出来。”
　　爷爷也肃了肃面容，道：“无所谓了，若你非要苦苦猜出一个未必是真实的答案就能让自己心安，我也就不阻拦你，姑且成人之美吧。”
　　听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哑谜，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从这些话语里只能乱猜。为何罗员外在看到我的时候脸色变了，莫非我让他想起了什么？那会是什么呢？我怯怯地插嘴，太想问问清楚：“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啊？曦儿听不懂。”
　　爷爷笑着点点我的脸：“不懂没关系，以后啊，等你长大了，爷爷慢慢讲给你听。”
　　姐姐端着一盏茶过来奉到罗员外面前，他接过茶盏，细细品过之后才赞道：“当真是女孩子细心，知道我最喜欢喝的是大红袍。宁兄，你有福了。”
　　爷爷的眼里滑过一丝怅然和一点稍纵即逝的落寞，却还是被我清晰地捕捉。爷爷笑问：“孩子们可都还好？”
　　罗员外有些无奈地道：“都好着，只是各自爱好不同，总也玩不到一块儿去，有喜欢吹笛的，有在学箫的，也有爱吹埙的，还有整天一言不发，只捧着一本《本草纲目》一读读一天的……无奈我对这些都不大在行，他们也干脆不问我，要么直接拉着我去下棋，要么就是又有几个臭小子为了抢个蛐蛐就吵起来……”他的语气虽是在抱怨，却掩不住眼角的幸福。是啊，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多子多孙多福寿，该满足才是啊。相比之下，我反倒觉得爷爷只有我们两个，多少有些孤单。而且，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眼神里分明有种莫名的得意，让人看着不舒服。
　　爷爷却不在意：“该上学堂了吧？”
　　“还说呢，嵩城有几家学堂真的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所以，我还等着宁兄出山呢。”
　　我心里有些不满，刚刚还对爷爷冷言冷语，怎么一到开口相求的时候，就又变得客气了。爷爷并没说话，只低头喝茶，罗员外有些悻悻地道：“宁兄满腹经纶，嵩城无出其右；笔下的水墨画更是源国一绝，多少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只为求一画；还有宁兄的内功也甚好……难道就不准备重开私塾么？”
　　爷爷抱着我，淡笑道：“曦儿，你看，被你罗爷爷夸的，我好像都无所不能了。”
　　我得意地回道：“爷爷，罗员外说的本来就没错。”
　　爷爷抬起头说：“我倒是想教曦儿一些防身的功夫，她到现在都不肯学啊。私塾的话，再过个两三年再说吧。至于画……你该知道，我十年前就已经封笔了，无需再多说。”
　　罗员外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忽想起另一件事：“其实今日来，还为了另一桩事……郭夫人，郭夫人她前日病逝了。”
　　姐姐突然低呼了一声，我们循声望去，只见她的手上似是洒满了茶水，怕是刚才端茶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被烫着了。爷爷忙令姐姐回屋去擦药，姐姐却跟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爷爷叹了口气，问罗员外：“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是昨天才接到的消息，看来我们今晚，就该去吊唁了。”
　　爷爷叹了一口气：“好。”转而又对姐姐说：“若晴，你……”
　　姐姐的眼睛红了，咬着嘴唇说道：“爷爷，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爷爷点点头：“也好。”
　　我插嘴问道：“爷爷，那我呢？”
　　“九岁以下的小女孩儿是不能出现在这种场面的，曦儿，乖乖地在家等着，我和姐姐很快就会回来，哪也不要乱跑。”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爷爷和姐姐回房去换衣服，准备和罗员外一道过去吊唁。一时之间厅堂里只剩下我和罗员外，他走到我的面前，看了我半晌，才道：“曦儿，你就没有听爷爷提过你的爹娘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眼睛一转，问道：“您……见过我爹和我娘吗？”
　　罗员外静默了好半天才说：“你的眼睛……很像你娘。”
　　正在我又糊里糊涂之际，爷爷和姐姐换好了朴素的衣服出来，嘱咐我不要乱跑，三个人就出了门。
　　这大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今天是乞巧节，街上的人必然会很多，万一，万一碰见胤禛了呢？我激动地再也坐不住，连衣服都不换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