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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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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皇城已有四日,此时文府必是欢天喜地地准备任相一事罢。端木云析半躺在车内,闭目养神,身旁的小僮正一脸小心的捣弄一套精美的茶具用刚学来的茶道为少爷泡茶。
“王爷。”车外男子轻叩车门“前面有一小镇,不如稍作休息再赶路,马儿也都累了。”
“正好,想来这常侍卫也快回来了,也便在镇上等他。”
“是”
“啊?他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哼!”龙子书停了动作,一脸不高兴。
端木云析睁开眼,目中带笑“子书这般讨厌常侍卫,可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怎会!少爷面前子书敢瞒什么?只是那常浔一天到晚油嘴滑舌、嬉皮笑脸、不务正业。还有,他还特别爱戏弄府里的姐姐们!”他清咳一声,故意压低声音“身为少爷的贴身护卫,成何体统!”
原来他那拍马屁的功夫是跟常浔学来的么?
“嗯...确实不好。那依子书看,应怎样处置他?”
一听这话,龙子书眼前一亮“那以后出门不要带上他了!免得有损少爷身份。”
男子闭目浅笑,不再接话。
这人虽小,志气倒是挺大,明明被欺负了却也不肯讲。
半晌
“告诉钟叔,进镇了,就随你一同喊少爷。莫要露了身份。”
这次出行算是暗访,并没有惊动各地官员。随行的人也不过只有三人:一是皠王的贴身小僮;二是车夫钟叔;三是.....
宿雨楼
男子刚踏进门槛,就被一个小丫头拦住。长得倒是干净水灵,但眼神却有一股说不清的气势。
“公子,这儿是文馆。刀剑一律不可入内。”
“你家小姐呢?”似乎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他满眼好奇地向里张望“我来找白娉伶。”
“大胆!小姐的名讳可是你能直呼的?要进可以,把剑留下!”
“这个吗?”他摸摸腰间的佩剑“姑娘莫动气,给你便是。”
说着解下佩剑规规矩矩地呈上。那丫鬟面露得意,一把抓过。“想见小姐你出多少银子?”
“嗯...”话间他已进了屋子,语调漫不经心“让我想想。”
突然,身后女子的表情僵在脸上,慢慢转为大惊!她恐惧地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这剑....他是谁?!莫非要对小姐不利?!想着,人便已冲了出去
觉到有人从背面偷袭。常浔身子一闪,躲过一掌。随即又是一招,速度极快。常浔只躲不攻。连接几招,许是烦了,便一捉住女子的手腕。看着她疼到扭曲的面孔,轻轻道“劳烦姐姐去通报一声,我就在这等着。”
“住手!”厅内一声怒斥,一个黄衣女子从侧门进来“敢在宿雨楼造次,你好大的胆子!”
“你就是白小姐吗?果真是个美人。”常浔放开丫头,向前走两步。厅内一片沉寂,宾客们都是文人,早已惊得不轻——看这楼里的小姐们平日都温柔酥软,怎的今日....
“歆儿姐!”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将剑递给她“他说要找小姐。”
女子脸色一白,峨眉紧蹙。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男子。
那人估摸十八、九岁,一身黑衣。面容俊美,微微上翘的唇角为原本冰冷的相貌平添了一份和气。眼神中只有调傥和不羁——全身上下并无一丝杀气。
是他吗?那个曾经一夜之间杀了三大派别首领,被江湖人誉为“血魔”、因为从不与人为伍、身手极为敏捷、杀人手法也极为痛快一招致命,所以人送外号“独行猫”的剑客....
“你是谁?”还想再确认一下
“常浔。”他笑着答话
还想再问什么,但却咽下了“在这等着。”
被带进去时,常浔感到一阵晕眩。只道是那香粉味太浓。
女子身着淡青外衫,坐在桌旁,肌白如雪、双眸含星,美得不似凡人。
常浔看来她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那人的音容相貌只见一眼便永生难忘,亦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只不过,那是个男人。他干笑两声,若是那人知道他将他与一女子相比,肯定会不高兴了吧。
白娉伶看着他,像疯子一样!
“请坐。”
她摸了摸手边的那柄剑“这剑可是双锋麒麟?”
“不错。”
“这剑主人是天下无双的剑客,年少有成,着实令人敬佩。可惜却在半年前隐退江湖。”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少年的神情“敢问公子,您与那‘独剑猫’可否有关?”她明知故问。
“‘独剑猫’既然已退出江湖,那世上便再无此人。何来关系?”他为自己倒了杯茶“小生是因听闻白姐姐美艳无双、才识过人,心中徒生敬佩,所以想来亲眼见识一下。并无挑事之心。”他将“挑事”二字说得重些,一脸玩味地望向白娉伶。
白娉伶听他这样说便也放心了,他语中带胁看来无心重出江湖。自己也不想白惹这麻烦。
“那公子此行何事?”
“无事。”他饮了口茶,玩弄瓷杯“小生只是过来看看。既然是文馆,那么就以文人的法子来。定不会坏了姐姐的规矩。”
“哦?公子想与娉伶切磋文艺?”她突然来了兴趣,莫非这剑猫还会来文的不成?
“姐姐说笑了,常浔大字不识一个,怎敢与姐姐切磋?”他轻轻一笑“请姐姐再等些时日,常浔定不负所望。只是...姐姐若是输了,便要为此人卖命,可好?”
白娉伶一愣,这话若是叫别人说出来,只能当是不自量力。但如今却是剑猫!他竟甘愿为了别人亲自跑来说这些,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可以驾驭血魔剑猫的人....
“好。不过,可便告之...那是什么人”她微微一笑,日光倾城。
“是我常浔此生最敬重的人,我愿搭上性命护他安全。”他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认真,但马上又被一股邪气所覆“到时常浔定会让姐姐心服口服,望姐姐不要忘了今日的许诺。方才得罪了楼下哪位姑娘,还请姐姐替浔赔个不是。”
说着便拿了剑跳窗而出。
白娉伶笑容僵在脸上,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她抬手擦去额角的细汗。
那迷药竟对他一点作用也不起!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龙子书!”常浔大步走进客栈,揪住准备逃走的小孩“见了本大爷你跑什么?”
“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就叫少爷把你赶出去!”龙子书拍打他的手,扭动身体像条活泥鳅。
“好啊,赶出去就赶出去。走之前我得告诉他:龙子书小屁孩打碎了他的古董花瓶还把碎片埋在院儿里的木兰下面!”
“你....”他气结,翻着白眼瞪他。
“算了,不跟你闹了。王爷在哪?”他松手。
“哼,在这啊、得叫‘少爷’!天字二号房。哦,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让少爷以后出门不要带你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出去,躲在门边还扮了个鬼脸。
“少爷。”常浔在外叩门。
“进来。”男子靠在床头,几日不停的车马之劳让他有点疲倦“常浔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他转身轻轻将门关上,走到床前行礼“身子没事吧?”
“不碍。免礼。京兆的情况都探好了?”
“是,贩卖人口一案确实与官府有关。人贩子利用京兆的商贸将此当作人口转卖点,当地执政长官李承运从中获取大量中转费。而且这李承运平日也是贪赃枉法之徒,但这京兆百姓生活富足,所以并没有人对此产生怀疑。”
“哼、好个李承运!想不到如此繁盛之地竟也出了这等贪官污吏!”他叹气。
“还有一事....”
“何事?”端木云析微微挑眉
“京兆杜陵有家文馆叫‘宿雨楼’,老板娘白娉伶文采出众,见识过人,是名副其实的才女。但常人不知,那白小姐却还是武功强手,擅用刀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重要的...她的美艳举世无双,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端木云析低头一笑,其实还是冲着人家的美去的吧。
“那你的意思是...”
“依王爷之见。那白娉伶若是肯效忠于王爷,可好?”常浔眯着眼睛,自信满满。
床上男子直了直身子,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你...去找过她了?”
“是,只不过仍还需劳驾王爷亲临,这人架子有些大。”
“好!既然浔这般自信此人能用,去见识一下也好。这几天你也累了,去歇着罢。”
“是。”
常浔起身向外走去,手刚碰门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唤。
“常浔”柔和似水。
“微职在。”
“以后...咳,让着点子书。你年纪比他长,多容着点他。”
端木云析干笑,自己都没想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拿那个小滑头没办法。这般宠他,希望他不要恃宠而骄才好。
“....是,浔知道了。”
第二日——
“少爷!少爷救我!来人呐!救命啊!!!”一大清早的龙子书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后院。
常浔弯下腰去捏他的脸蛋,这小鬼竟还真敢在背后告他一状!想来自己外出几日倒是让他过了些安生日子,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想着,双手用力往两边一扯“小声点!惊动了端木云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现在出去办点很重要的事,你在这等着,若是回来见不着人,哼哼~...”
他呆在角落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连忙点头,等常浔走后便马上冲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不过也不敢出了院长。
反正少爷会来救我的!
而对于他刚才直呼少爷大名,子书也见怪不怪了。他那种人也只会在少爷面前稍微收敛一点,其他行为在子书眼中都可以被简单地解释成:小地方来的人,不懂规矩——其实子书一直以为常浔是从偏远穷困的山村里来的,少爷不过是因为可怜才收下了他。
那既然可怜,所以偶尔也让让他吧,谁让他是大人了呢....
常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一圈,回到客栈后要了一壶清酒和两碟下酒小菜。以前他出去杀人之前也总是这样窝在酒家里先喝几口,不过那时是烈酒罢了。
不知为何,自从跟了端木云析,好想一切都变了似的。短短半年时间,一直以来浮躁暴戾的心开始变得安静。做事之前竟也会考虑后果,这在从前是完全不必的。因为一个不要命的人是不会被什么所威胁的,况且他还随时都可以要了别人的命。
在他身边....
没有提心吊胆
没有受冻挨饿
没有打打杀杀
虽然日复一日...很平淡
但却是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日子啊...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怎么突然像个老人家一样发出这么多感慨?一个杀手做到这种地步也还真算是丢脸。
“常侍卫”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可曾见到子书?少爷找他。”
龙子书...!他抬头望了望门外,快到正午了。那个笨蛋难到还真乖乖呆在院儿里?
他望嘴里送了颗花生,淡淡地开口,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