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等待 ...
-
姑姑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宠过她了。所以,现在,爸妈离家数天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电话。她不知道他们每天累不累,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些什么。等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回来,不知道到底在那个时间电话打过去才有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不知道此刻他们是欢喜还是悲伤、是踌躇满志还是挫折阻拦。申梦蓝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姑姑离开之后,爷爷因为伤心过度损伤了身体,不久,也离开了。从此,爸爸几乎每天都呆在公司里,妈妈也开始忙起来了。仿佛一下子,我的生活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然后,我就开始很懂事,爸爸妈妈对我越来越放心。就像这次,他们出差那么久连电话都没来过一个!”哪怕是看过了来电提醒!所有的所有,申梦蓝都没办法给自己一个心安的答案。
亦旸也沉默了,眉头蹙在一起,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仍旧紧紧抱着她,似乎这样就能抑制她的悲伤膨胀。手依旧不断的抚着她的头发,似乎这样她的委屈就能一点点的消减。“对不起,对不起。”他想,如果不是他坚持让她讲以前的事,她也就不用在心灵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面对这么残忍的过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像是相识已久的恋人,彼此依偎着,像是安慰又像是取暖。在这个安逸的怀抱中,申梦蓝的悲伤渐渐凝固,重新被搁置在一个秘密地角落。没有伤痛的漫袭,她逐渐进入梦乡。
天快亮的时候,亦旸抚平她微蹙的眉头,然后轻轻叫醒了她。“高数补考是在什么时候?”
“呃,下周三。”申梦蓝坐直身体,极力思索着。
“嗯,好。那我这个周末回家把重点理一下,周一周二我讲给你听。这样,周三就可以去考试了。”
“能过吗?”
“能过。”他笑着,语气却坚定无比,梦蓝险些被他被笑意加深的眼神吸进去。“好,那,我们走吧。”是以,她连忙逃开。
亦旸看着她的动作,笑笑。随她一起向楼下走去。
“你回家吧,不用送我了。一晚上没睡,该回去休息会儿。”从九十八层的高楼上下来之后,梦蓝就提出“分道扬镳”。她听佩霜无意提到过亦旸家在南郊,这与位于北区的她来说无疑是南辕北辙。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熟悉,所以心疼。
“那……好吧。反正我回去还得整理知识点。”亦旸见梦蓝说的坚决,就点头默许。她有她的坚持不能忤逆只得顺从。但是,答允并不等于放心,一晚上情绪都那么不稳定,她又是那么固执的喜欢走路。纵容这样的她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他实在是没办法。于是,就远远的跟着他。在三十米之外,亦步亦趋。
梦蓝一路上都沉寂在自己的小情绪里,直至到了家门前都没有发现跟在她身后的亦旸。她拿着钥匙的手在伸到门前又突然停住,然后重新退回到门前的台阶之下。空荡荡的房子,她没有勇气一个人守着。
亦旸远远的看着申梦蓝的动作,心蓦地就疼了,“那么冰冷的房子,一个人呆了那么久,应该呆的怕了吧?”他艰难地忍着冲出去抱她的冲动。无论再怎么难捱的情绪,都得发泄出来才好。
梦蓝很无奈地想到,她忘记了带电话。此刻她好想能有个让她安心的人陪她呆在那间房子里啊。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太粘人,可是哪怕是那个人坐着忙自己的事不理她都行!只是怎么能、怎么能忍心再让自己一个人进去,承受她已承受不起的心慌和发凉?
本该是阳光高照的时间了,只是今天天气阴阴的,雾气萦绕。道旁的树和草都浮了一层水汽,就像是申梦蓝的心情。犹豫了好久好久,梦蓝终于决定给佩霜打个电话。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屋里拿到手机然后又冲出来,重重的甩上门,仿佛刚刚逃离的是魔窟。
平时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梦蓝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竟变得这样的矫情。
佩霜接到梦蓝电话的时候正在脚不沾地地洗衣服。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她不比她那些公主太子般的同学,今天稍稍的懈怠,可能在明天就无法维持应有的尊严。
“佩霜,我想你——”申梦蓝糯糯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佩霜忍不住一激灵,差点把满手的泡沫蹭脸上。
“然后呢?”她想象着梦蓝平时感伤的样子,一如既往的调笑她。
“我想见你。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怎么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听着邢佩霜的玩笑,之前因为她不发一条短信。不来一通电话的阴郁一扫而空。
“今天周六,要不……我过去找你。”
“不用不用不用……等我忙完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邢佩霜惊魂未定的挂掉电话。这样的一个家,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她看了看拥挤的走廊和发黄的墙壁,继续埋头洗她的衣服。
亦旸见梦蓝走近家门就放心的离开了,以至于没有见到她又急速的跑出来,更没有看到她一个人蹲在自家门前呆了整整一个上午。
佩霜赶过来的时候申梦蓝一个人歪在门前花坛的边沿上,毫无影响。她慌忙的过去扯她的手,却她发现她双手冰凉,嘴唇青紫。“申梦蓝,你在干什么?”无法言及的心疼和内疚被突如其来的愤怒掩盖。
“佩霜,你来了?”申梦蓝睁开睡意未艾的双眼。一切好像都是正常的,不过是一个人等另外一个人,等不到就先睡了一觉而已。申梦蓝也是真的想就这样让事情过去就好了。可是她的心不允许。所以,世界在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本来毫无焦距的双眼,突然就清泪欲泫。
“梦蓝——”邢佩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听出了邢佩霜话中的内疚和伤心,她,心里终于觉得有些平衡。“没关系,瞧你的眉头皱的。”申梦蓝轻巧的笑出声,“我只不过是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可能有些感冒了吧。头也有些晕晕的。”这样说着,心在痛快和折磨中浇炼,无法取舍。“看来秋天真的是要来了,大早上的风凉的让人抵不住呢!”轻描淡写的背后,心却在呐喊“霜,对不起,对不起,我停不了。你就让我发泄一下好不好?哪怕是怨也无所谓,我没办法不去宣泄,这一次。允许我自私一下,对自己好一次,好不好?”
邢佩霜吃力的咬着嘴唇,看着她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人满脸凝重,一人云淡风轻。就这样,对峙着,没有妥协的预兆。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申梦蓝的咳嗽。邢佩霜扶着她回家。一旦感冒起来,眼泪、鼻涕和咳嗽一个都不落下,这是她们的通性。
虽说现在是中午,大太阳照着,可还是驱散不了地上那都属于南方的湿气。
再怎么心痛,还是得先进屋再说,梦蓝需要吃药,等感冒肆虐开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届时,她会更受折磨。
这就是邢佩霜,隐忍而理性。
补考的前一天梦蓝逃了毛概课躲到幽筑去整理情绪。每当她有压力的时候她都会缩到这里。九月二十四号,申梦蓝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天是周二,距离她和其他朋友约好的十一假期去西塘古镇玩儿还有五天的时间。伸出一个手指刚刚好。圆圆满满的象征,可是,她却因近日发生的事儿完全没有了兴致。那一天的太阳很温暖,她不似往常呆在痴迷的树脚,而是找了块儿敞开的草地,近乎贪婪的渴望着、吸收着阳光。没错,那天,她真的感冒了。直到现在,她还是动不动就眼泪、鼻涕不停地流。梦蓝想到这里不禁明媚的笑了。这几天亦旸一直在尽职尽责的履行他的诺言,一有空就跑过来给她讲题,顺便见了她眼泪汪汪却遭遇纸巾用光的窘境。后来,亦旸索性就也时刻准备着纸巾,以防万一。
“他那么洒脱地一个人呢!”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又是那样一个敏感的人。在他的帮助下,补考的事儿她是一点也不担心了。反正这次之后,数学是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所以,及格就是她终极的祈求。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爸妈还是连电话也没有一个。她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不停地追问自己为什么。漫长的等待最想看到的不就是习以为常吗?所以,现在,她已经回到了一切预定的轨道。很多时候,申梦蓝都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在行走,在这个世间。
不曾与任何人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