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夺后》左进阳

9、表白

　　紫禁城，御花园里。

　　舒嫔摸着她平坦的小腹走过一片姹紫，又走向另一片嫣红。宫中的消息总是流传得很快，即便舒嫔不这么招摇，大家也都知道她怀孕了，不到一个月，是皇上回宫之后播出的第一个种--大约也是皇后被废，美人去逝之后，宫里的第一则喜事。

　　胤禛依旧在御花园里带着小狗溜弯儿，这次的小狗是一只黄色皮毛上面带一片白的，毛色不纯，相貌却是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如今，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呢？难不成真去跟老八和老十四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即便是他想，那两个人也不见得配合，刚刚还是合力对付外敌，转眼，那两人就是对付自己！何况，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哪儿来的"兄"和"弟"？若说是"姐妹"，胤禛宁愿没人爱！

　　胤禛一个没留神，小狗追蝴蝶跑出去好远，只听"哎呀"一声，小狗窜到了舒嫔身边，引来舒嫔一声惊呼，舒嫔朝胤禛这边看了过来。

　　"哪儿来的畜生？伤了娘娘肚子里的小阿哥可怎么办！"舒嫔身边的云嬷嬷怒骂道。

　　胤禛冷冷瞥了一眼舒嫔，心中冷哼道：这是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吧！明面儿上却没有反应，抱起跑回来的小狗准备离开。

　　胤禛身边的容嬷嬷也是宫里资深的老嬷嬷，看得出舒嫔主仆玩的把戏，她忠心护主，见不得自家主子受委屈，对着愉妃身边的云嬷嬷说道："这要是生得下来才知道是不是阿哥！"

　　舒嫔这下沉不住气了，怒道："老刁奴！"骂完便想借机教训容嬷嬷。

　　胤禛虽然不赞成容嬷嬷的做法，但也不会任由自己的手下受旁人欺负。

　　胤禛与舒嫔之斗一触即发。

　　"皇上驾到--"

　　恰在此时，公公的尖细嗓音响起。

　　胤禛眉头轻微一皱，弘历那个臭小子来了，此事只怕不能善了。弘历现在还是很宠爱舒嫔的。舒嫔已然能够看到在这场争端中她最后的胜利，她挂起婉约的微笑率先朝皇上走去。

　　"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说了爱妃请起，却没有多看舒嫔一眼，反而朝胤禛走来，步伐稳健，脚步却比平时大许多。

　　"臣妾参见皇上。"胤禛无奈地给皇帝行礼请安，却发觉皇帝看着他的眼中露出复杂的光芒，好似有怜惜，又有怀念……

　　在胤禛探究皇帝的神情之时，皇上已经打发走其余人，带着胤禛走向景仁宫。

　　"就这么不愿意给皇阿玛请安？"走出不远，周围人影渐少，皇帝悄声在胤禛耳边笑道。

　　胤禛大震，目瞪口呆地看向皇帝，"皇阿玛？"

　　此时的弘历已经成了圣祖爷康熙。康熙决定下凡保护胤禛之后，便选定了弘历的身体，既然要保护皇帝的妃子，当然是成为皇帝才是最方便的啦。康熙运用法术占了弘历的身子，然后将弘历的灵魂逼出体外，让他进入轮回，重新投胎做人。相对应的，康熙用了弘历的身体之后，不再能施展法术，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间帝王而已。

　　康熙微微笑着看着胤禛。看得胤禛一阵恍惚。这人是他的皇阿玛吗？他既然这般说了，应该就是了，可是神情态度怎么又不是那么像……

　　回到景仁宫，康熙向胤禛讲明了皇太极同意他回去紫薇星宫的条件：他、胤禩和胤禵三个必须学会兄友弟恭。

　　胤禛听后，面无表情地答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若是皇阿玛希望看到他们几个和睦的场面，他以后不理会老八和老十四便好，大不了不见他们，看老十四找谁撒野去。

　　康熙一瞧胤禛这个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了一辈子的孩子，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胤禛么？禛儿又是想避开那些兄弟吧，让他自己离那些兄弟远远的，离那些勾心斗角的烦心事远远的……上辈子他就是这样对待那些让他不省心的兄弟的，也是这么对待他的……

　　康熙叹息道："皇阿玛很后悔，不该在你小时候说你喜怒无常。"

　　胤禛恭顺说道："儿臣觉得皇阿玛教训得很对。"若不是从那时起他便克制自己的心性，不让外人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在想什么，上辈子他的下场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可是禛儿变得强大了，强大得连皇阿玛都不需要了。"

　　康熙不后悔自己上辈子的决定，在上世那样的环境中只有胤禛成年后那般坚韧、隐忍、内敛，甚至近乎无情的性格，才能登上万人向往的宝座，并且在那个位子上坐稳，按照他的想法来管理这个国家。然而，他们毕竟不是重生了吗？又回到紫禁城，不一样的身份，他是不是也可以重新选择一次？

　　胤禛惊讶地看着康熙，这般温柔的慈父形象他有多久没见过了？诚然，皇阿玛对他还是不错的，他大婚之前还住在宫里的时候，皇阿玛也是非常关爱他的，可是，对他的父爱远远比不上对太子二哥，他开府之后，见到皇阿玛的时间变少了，两人更加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能感受到的父爱也不过是众兄弟之中的一线。

　　"皇阿玛……"胤禛看着康熙喃喃出声，皇阿玛眼里的遗憾失落是什么意思呢？

　　"禛儿，不能和兄弟们好好相处也不要紧，但不要将皇阿玛也排除在外……"

　　胤禛看着康熙不语，其实他有些手足无措了。今天的皇阿玛太奇怪了，他完全无法推测出皇阿玛的真实想法。而且，皇阿玛还叫他--禛儿。幼时皇阿玛和佟佳氏额娘都会这么叫他，充满宠爱味道的昵称，让他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只要跟皇阿玛和佟佳氏额娘在一起，便什么也不用想了。此时听到，也让他以为自己坚固得不会跳动的心脏轻轻颤抖起来，虽然轻微，却好似一直没有停歇。

　　"呵呵，"康熙轻笑一声，"又在猜测皇阿玛的心思？这次猜到什么了吗？"

　　在那段不能表达对胤禛爱意的岁月里，康熙很喜欢看胤禛揣测他的心意，每一次胤禛推测出他的深意，他的心里都十分欢喜。他看中的孩子跟他心意相通呢！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他跟胤禛离得特别近。这是康熙上辈子感到喜悦的事情，却也是他身为帝王最大的无奈和悲哀。

　　他爱上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一个优秀的有帝王之才亦有帝王野心的孩子！

　　他是该折断这个孩子的羽翼，将这个孩子收纳在自己的保护之下，还是教授这个孩子翱翔天宇的本领，看着他越飞越远？

　　他是真的爱这个孩子！对他的爱甚至超越了对皇权的占有之欲，他愿意同胤禛分享他的皇位，唯独知道这个孩子也想夺嫡而对他没有生出厌恶心理，反而为他铺平前路。

　　他为他做了那么多，是时候该索取他想要的吧！

　　"儿臣惶恐。"上位者最忌讳臣子猜测他的心意了。胤禛自己做过皇帝，对这种心思了如指掌。何况他家皇阿玛上辈子本就不喜欢他们这些儿子揣摩他的圣意。

　　康熙却并为发怒，"禛儿，以后不必再猜测皇阿玛的心思，你想知道的，皇阿玛都会告诉你。"

　　胤禛沉默不语。

　　"禛儿啊，"康熙慰叹道，"皇阿玛喜欢你……是你无法想象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