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劫·桃林情错》叹之奈何

5、可愿归去

　　换了一身男装的桃之，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嘶吼着“舒心”两个字。又特地压低了圆顶小帽，额上的朱砂便彻底看不到了。走在街上，不时有姑娘对自己侧目，便连小宁也时不时红着脸偷瞄自己。便忍不住问道：“小宁，我这一身打扮有哪里不妥？”
　　应该是不会呀，小时候没少打扮成男孩模样偷溜去书堂啊。
　　“没……没什么，夫人。”小宁连忙回应道，脸却更红了。
　　之前便听说，主子要娶的是京城里有名的桃家美人。见过之后也觉得确实是美，美得像是画中的仙女，只不过平日里伺候主子，对于“美”也难免便得挑剔，早就忘了如何去“惊艳”。
　　可夫人今日这一身男儿装扮，再加上轻松愉悦的表情，却是让她的整张脸都美得灵动起来。恰似画中的巧人，也偷溜出卷轴，偏要来红尘嬉笑怒骂一番。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便是以男儿身相论，也不输给主子分毫。
　　主子的美，天人般让人觉得隔着些什么。可夫人的美，却是可亲可近，难免令人想入飞飞。
　　“奇奇怪怪的。”桃之笑着嗔怪道，不过今日心情甚好，便不和她一般见识，“小宁，我们去逛集市。”

　　桃之小的时候，家里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先生教她们姐妹俩读书。可桃之是坐不住的性子，常常溜去私塾找墨尘。等墨尘下了学，还要再把桃之悄悄送回府，路过集市总要被她缠着买两块绿豆糕。
　　后来墨尘大了，渐渐接管起镖局里的生意，日日忙得晕头转向，再加上家里的管教严了起来，桃之便也适应了只在桃林的范围内活动的自娱自乐。
　　可毕竟，还是外面的花花世界精彩啊！

　　零零碎碎地买了些零嘴、胭脂，不知不觉便转到了京都有名的修因庙前。修因修因，休了前世的因，才能得今世的果。桃之向来与神鬼只有敬重之意，却无参拜之心，便拉了小宁准备掉头回去。
　　却忽然瞥见庙门口围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好不热闹的样子。便按捺不住好奇心，凑了过去，原来却是个瞎了眼的老道士在给人算命。
　　小宁忍不住开口笑道：“这老道士胆子还真大，竟跑到和尚的地界来抢生意。”
　　桃之也觉得好笑，答道：“想必是有些真本事，不然早被人砸了场子轰跑了。”
　　“公子说得还真不错。”周围有人帮腔道，“ 这位老神仙不为求财，只为修善缘，专给人解桃花劫，在此行善已经有半个月了。”
　　“可不是，张大官人家的千金，大半年前死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因而相思成疾，不会说话也不会自己吃饭，就只坐在床上念叨着她未婚夫的名字，人简直像是入了魔障。上个月专程来求医，女儿是痴痴呆呆地来，却是哭哭啼啼地回去了。张大人一家子真真是感激涕零，就差直接跪下来磕头了……”
　　“啊？怎么把人治哭了，这张家人反倒开心，难不成一家子都疯了吗？”小宁忍不住插嘴道。
　　“这位小哥就不懂了。这相思成疾，便是因为苦闷郁结在心，找不到出口，才种下了病根。如今把心里的苦都哭了出来，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有人好心的解释道，“张大官人当下便要将老神仙请到家中，大摆筵席感谢。老神仙却是死活不肯，真真是行善不图回报啊。”
　　“因为贫道要等一个人。”本是在闭目养神的老道士忽然开口，扭过头，一双盲了的双眼却正对上桃之，“公子可也愿卜上一卦？”
　　“甚好。”桃之昂首一笑，便坐到了老道士对面，好不风流倜傥。

　　“老道士，你是要摸手相还是要测八字。”桃之笑着问道，她向来是对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不怎么相信。
　　老道士捻了捻花白的胡须，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老道不摸手相也不测八字，只是想问问公子，额上可是长了枚桃花胎记？”
　　最后几个字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
　　桃之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帽子，戴得好好的。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反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倒是要先问问看，老道士你这双眼睛，是真盲还是装瞎？”
　　“哈哈哈，自然是真盲，且已经盲了大半辈子了。”老道士也不生气，笑意里反倒满是轻松，“总算是让贫道等到你了，你可愿随我归去？”
　　桃之觉得好笑，问道：“随你归去哪里？”
　　“归去我的桃花观，拜我为师，我助你渡劫。”

　　这句话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登时便哄笑了起来。
　　“这位公子长得这般英俊潇洒，想必是造了不少桃花孽，真该被老神仙收了去，好好消消灾！”
　　“老道士莫不是通了天眼，见到公子如此器宇不凡，也动了凡心，硬是要领回去做圧观夫人？”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反倒是没人听清那二人之后的对话。只见得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桃之脸上霎时变了颜色，终是一挥袖子，携了小宁起身离开。
　　哪曾想走了没几步，老道士竟健步如飞地追了过来。扯住了桃之的袖角小声笑道：“姑娘不信老道也无妨，姑且先留下这柄墨玉簪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桃之手中一凉，正是一枚做工极其精巧的簪子，顶端是一朵怒放的桃花，每一片花瓣都刻得栩栩如生。桃之看着它，心里没来由得便觉得喜欢。
　　再回过神来，那老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桃之再三嘱咐了小宁，刚刚的事不要再和别人说起，之后便找了京都里有名的酒楼吃午饭。桃之向来好吃，点了这里几道招牌菜，都是色香味俱佳，临了还不忘再叫上两盘绿豆糕。

　　“听说今日是周小将军的寿辰，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
　　“可不是。别看咱这周小将军年纪轻，论起来那资历，却不必任何人浅!十五岁便随父长上战场杀敌，如今大大小小也经历了不下百场战役。但凡是他领兵，便从没有吃过败仗！如今是位阶仅此于他兄长的左护国将军，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可我听说，他至今尚未娶亲，便是妾侍也不曾纳过一房，却又是因何缘故？”
　　“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周将军的老相好是谁？今日他的寿辰，这人可是坐的正室的位子，和他一起宴请宾客呢。”
　　“我确实早有耳闻，难不成……真是是七皇子……？”
　　“哈哈哈，除了倾国倾城的七皇子，谁还能入得了咱们这位少年英雄的法眼!”
　　“啧啧，可惜了可惜了，堂堂七尺男儿，竟是个断袖。”
　　“哈哈，碰到了如此绝色的七皇子，喜欢男子还是女子，还由得你自己选？只不过，我们周将军的老相好是七皇子不假，七皇子的老相好却不止他一个。真正可惜了的，是那京城第一美人桃曦，刚进了门就要开始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