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劫·桃林情错》叹之奈何

13、好梦易醒

　　不过最让桃之头痛的，却是幕凡开始和他的小皇叔争起宠来。

　　“七皇侄，你昨天明明说，今天让七皇妃陪我去放纸鸢的！”软软糯糯的童音委屈道。
　　“昨天是昨天，今天我又反悔了。小皇叔，你能拿我怎么样呢？”魅惑苍生的妖孽无赖道。
　　“我这就去告诉皇兄，说你欺负我！”软软糯糯的童音威胁道。
　　“你去便去。我之前都把七皇妃借给你那么多次了，你皇兄也不会偏向你。”魅惑苍生的妖孽据理力争道。
　　“七皇侄……大不了我以后娶了媳妇，也将她借给你。”软软糯糯的童音商量道。
　　“不行，万一七皇妃先被你借走，用坏了怎么办？小皇叔，等你娶了媳妇，我们再来交换。”魅惑苍生的妖孽悉心安抚道。

　　“哇……桃之姐姐，七皇侄欺负我。”软软糯糯的童音哇哇大哭道。
　　“不哭不哭，乖，小皇叔不哭哈。”
　　桃之心疼地将他一把搂紧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狠狠瞪了幕凡一眼，扭头便带着小皇叔走了。
　　幕凡站在原地愤愤地想，等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放下身段，撒泼耍赖，那小东西就再也占不到上风了！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三个月。

　　十一月的清晨，冬天的气息渐渐浓了起来。
　　桃之坐对着铜镜穿戴整齐，再回头，却见幕凡蒙了被子，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桃之无奈，过去要扯他的被角，却听他在被子里哼哼唧唧：“桃之妹妹不给我梳头，我便赖着不起。”
　　桃之刚要开口骂他，却听门外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两人都愣了愣。
　　幕凡披了衣服，开门懒洋洋地问道：“大清早的这是催命吗？”
　　却见宫里伺候茹镜娘娘的小太监，满面泪痕，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娘娘殡天了……”

　　桃之坐在床上，只觉得大晴天一声闷雷，把曾经美好的种种，炸了个粉身碎骨。

　　幕凡到宫中料理了茹镜娘娘的后事，回府后便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中，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桃之拦了下人，以及前来吊祭的官员。自己却坐在院中的石墩上，亦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

　　桃之虽未和茹镜娘娘有过多的接触，但她闭上眼睛，便是初次见面时，茹镜娘娘一脸欣慰慈祥的笑容。

　　那日她喝完桃之和幕凡敬的茶，便将丫鬟、太监，连同着幕凡赶了出去。拉着桃之的手坐到了床边，缓缓地回忆那些陈年旧事——

　　“凡儿这孩子心事重，性子又那么倔。即使是和你成了结发夫妻，有些事，我想他也会埋在心里一辈子。但与其听别人的道听途说，倒不如我亲口告诉你……
　　“呵呵，你也一定看出来了，我和凡儿长得没有半分相似。因为我与他没有血缘之亲，只有养育之情。
　　幕凡的亲生母亲非常美，可能是我在这后宫之中，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只可惜身份卑微，作为皇上寿宴时被送进宫的歌舞姬，虽然是被皇上宠幸了，也得不到半个嫔妃的封号。
　　唉，也说不清是福是祸，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之中，竟真让他娘亲东躲西藏，顺利诞下了凡儿。皇上虽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子谈不上如何喜欢，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血，也就随便在冷宫中赏了个角落，供他们母子倆栖身。

　　当初热热闹闹的宫廷秘闻，也因着她娘亲淡漠的性子，渐渐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直到凡儿三岁的时候，皇上也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当年闭月羞花的歌舞姬，竟跑到冷宫中宠幸了她三日三夜。似乎事后也说过要封个贵人，但因那阵子南疆战事吃紧，这事便渐渐耽搁了。
　　待皇上闲了下来，却听说那歌舞姬突发心疾，三日前便悄然死在了冷宫之中，守在她床前的只有凡儿一人。
　　毕竟有过几日的鱼水之情，皇上下令厚葬了凡儿的娘亲。但面对着这个整日哭闹不已的七皇子，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自从当年小产后，太医便说我身子太虚弱，即使悉心调养，恐怕今后也再难怀上孩子。见凡儿小小年纪就失了娘亲，我打心眼里怜惜他，于是向皇上要了凡儿当自己的养子。
　　凡儿住过来后，起初的第一年一句话都不肯说。后来才渐渐好转起来，与我日益亲近。
　　但后宫一直是是非之地，人多口杂。其他的皇子、公主耳濡目染，嫌弃凡儿身份卑贱，都不与他来。有时候，甚至连下人都可以随便欺负他。凡儿也不说不闹，只是日日呆在屋中，听我给他念书、说故事。
　　再后来却不知又是从哪里，知道了当年他娘亲身世的来龙去脉。便一点点变成了今日的性子，与我也生疏了起来……

　　可我知道，他心里将别人对他的好，记得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我每年的寿辰，都要亲自去江南买上一碗莲子羹，再连夜送入宫中。
　　我常常想啊，如果我在宫中的地位在高一些，又或者凡儿是被宫中的哪位贵妃收养，那些年大概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幸好他还是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如今还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我这做娘亲的总算松了口气。
　　桃之，若是凡儿日后做了什么事伤了你，请你务必多担待。他就是那性子，有时候伤人十分，自己却要痛上二十分。那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却就是学不会如何用情！我只盼着你们两个孩子一辈子无波无澜，健健康康地过一辈子。”

　　这后宫的事太复杂。
　　桃之不愿去想幕凡正值华年的娘亲，为何会莫名地香消玉殒；也不愿想茹镜娘娘为何刚入宫便小产，从此再也做不成母亲。
　　她只知道，那样一个平和善良的妇人，没有显赫的身家背景，也不过是清秀温良的容颜。凭着她那不争宠、不夺利的性子，本可以在后宫的纷争中置身事外，安静地终老。
　　可如今，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却也被“心疾”两个字，草草地埋在了一剖黄土之下。为什么呢？
　　难道只是因为当年一时心软了，收养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歌舞姬的儿子？难道只是因为将他视若己出，却从不曾奢望母凭子贵？难道只是因为养子如今渐渐展露锋芒，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目中刺？

　　桃之忍不住想哈哈大笑，这个世界疯了，所有人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