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幽兰》幽兰暗香

25、丧母

　　医院，重症监护室。
　　闻讯而来的医生扶了扶眼镜，摇着头：“对不起，时总，你也知道你母亲的病其实不过是靠着前期的医疗手段在维持而已，现在我们真是束手无策。”
　　时光透过监护室的玻璃只能勉强见到母亲模糊地躺在里面。
　　“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看她？”
　　时光唯一的要求也得到了医生的拒绝：“现在病人的情况非常不好，只能对她进行严格隔离，当然，我们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医生不忍心说出残忍的“最后一面”之类的话，他看得出，这位匆匆赶来的家属身体状况并不比里面躺着的那位好多少。
　　“谢谢医生，请一定全力救治！”时光对着医生仍是彬彬有礼的表达着谢意。
　　“不必谢，其实我们已经帮不上多少忙了，等你母亲稍微清醒一些，我们一定及时通知你，现在你还是先回去吧，只是一定和我们保持通讯畅通。”

　　从医院回到公司，时光告诉秘书今天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他坐到办公室的桌前，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母亲于他已经不仅仅是世上唯一仅存的亲人，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保持着平静、生命和爱的精神支柱，为了她能活着，他愿意放弃一切，乃至尊严。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只要母亲能活着，他愿意交换出一切，可是母亲面对这样不计条件交换一切的儿子会是怎样的心痛和难过他却没有想过哪怕一次。
　　他害怕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因为这通电话也许就是母亲最后对他的召唤。
　　抬头看到“钟氏集团副总裁”的座牌，他突然恶心不已，抓起来摔在地上，这把枷锁，这个牢笼，已经赔上了他一生的幸福，已经无法挽回母亲的生命。

　　终于，一个星期后，时光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通知他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他踉跄着走入病房，母亲身上的管子已经全数拔去，老人躺在病床上瘦弱得几乎看不到。
　　“妈！”时光强忍着悲痛，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可是眼里的泪水却不争气地流出来。
　　“光......光儿，妈耽误了你呀！是妈害了你！”时母气若游丝，一见儿子便喃喃自责。
　　“妈，您别这样说！”时光颤抖的手握住母亲枯瘦的手，“您好好养病，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呢！”
　　这是母亲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和儿子的约定，那时时光还正在名牌大学读书，时母老是开玩笑的对儿子说：“我们光儿以后毕业了，找了好工作，挣了钱就带着妈去地球上各个地方转转好不好？”
　　“好！等我挣了钱，我们两个就背着背包去环游世界。”时光笑着连连点头。
　　那时的时光是美好的，那时的母子是清贫却快乐的。
　　“光儿，”母亲喘了喘，轻轻摇头：“妈已经没法陪我的光儿去环游世界了，不过你要答应妈，妈走了之后不要......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妈这个包袱......这个包袱已经没有了，你就要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
　　时光心里很酸，拼命摇头：“不，妈妈，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妈，你不要我，我怎么办？”
　　“光儿，这些年妈知道你为了妈有多难，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去寻找幸福，把你的幸福统统找回来，这才是......这才是报答妈的唯一方法！”
　　时光泣不成声：“妈，我......我没有了，我没有幸福了！”
　　时母突然大口喘气，握着时光的手紧了紧：“光儿......光儿，一定要......。”
　　握住母亲的手一沉，时光不敢抬头，他害怕看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人失去了生命的体征。
　　就这样他一直坐在母亲的病床前，一直坐了下去......

　　钟玉坤等人赶来时，时母已经被送去了太平间。
　　时光整个人瘫软在走廊的长椅上。
　　曼超从未看到过这样无助无力的姐夫，那样子像是一头被打败的雄狮，没了灵魂，没了生机：“姐夫，请节哀！”
　　时光没有反应。
　　钟玉坤看了一眼，叹气摇头，先一步去找医生，他知道为时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是目前拉拢时光的唯一办法。
　　曼丽随后也跟了来，毕竟时母是她的婆婆，送上最后一程也是应该的，只是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感伤，反而觉得时光太过矫情，妈已经病了这么多年，如今早点入土为安也是福报了。

　　母亲操劳一生，贫寒一生，没料到葬礼规格却是空前的规格。
　　时光淡淡地看着钟家前前后后操持，心里一直翻涌着恶心，终于在母亲落葬人群散去后，他望着母亲冰冷的墓碑，不停呕吐了起来，他想要将自己所有的愤怒和悲凉都吐掉，想要将钟家人对他的虚情假意，对他尊严的践踏都吐掉。
　　这时，背上突然覆上了一双温暖的手轻拍着。
　　他回头一看，悠兰眼睛红红的望着他。
　　悠兰递上手帕。
　　时光接过道了声谢。
　　“伯母要是知道你这么难过，这么折磨自己，心里一定很不安！”悠兰轻声安慰。
　　时光感激地望向悠兰，再次道谢：“谢谢！”
　　“坚强点，每一个上到天国的亲人都会在上面看着我们，他们没有真正的离开我们。”悠兰不知道能够给予眼前这个男人怎样的安慰，一阵心痛从心底涌出，她还是如此在乎这个男人，哪怕他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