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回千里梦》迷蝶曲

16、妙锦（二）

　　恩，好香….睡意朦胧间仿佛有种香味缓缓的向我飘来，饶起味蕾一阵缠绵。是什么气味儿那？百合？牛肉？眨巴眨巴眼睛，坐起身来升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抬头望去。窗外给了我一个耀眼的红太阳。
　　白子倩正端坐在桌子上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咦！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我惊奇的问道，眼睛却牢牢的盯着摆在她面前的一碗西湖牛肉羹。原来是它的香味儿呢….
　　白子倩对我指手画脚道：“都已是辰时了，还早什么，快点下床梳洗打扮，然后喝完这碗汤。就跟我去见你爹。”
　　“我爹？？”
　　她的玉手对着我一摆“没良心的！昨天都已经醒了，就是不想着你爹爹！”
　　“不不不！”我连连叫苦道：“我…已经不记得他了，我是不敢见他。”
　　“你放心，你的情况你爹爹最是清楚。他很关心你。”
　　“子倩”我走下床坐在梳妆台上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你能告诉我，我以前….和我爹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吗？我昨天听你说我娘亲早早的过世，而我长久以来都寄居在姨娘家里。我不知道自我回京城以后，我们是什么样的父女关系。这让我很是好奇。”
　　她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嘴唇，也不看我， “自然是好的！你爹爹很疼你！”
　　听到她这样说，我才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昨夜的疑问却又冒上心头“你能告诉我，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站起身来，关上窗子，玩弄着窗台前的一盆云竹，道：“之前你贪玩，从园中的假山石上掉了下来，这才摔坏了脑子。”
　　“哦”我若有所思的应道。
　　吃完饭后，我在白子倩的带领下走进了我家的大厅。前脚刚一进们就涌出了一堆子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我，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咧嘴冲着我微笑。
　　很显然我已经忘记她们都是何方神圣，只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包围在中间，被这些个问长问短。看来我失忆的消息早早就已传遍府上，惹得大家的好奇心如同黄河之水一般泛滥不绝……
　　“妙锦呀，身体如何了？头还疼不疼？”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怎么刚一来这儿就遭上这个罪。”
　　“还好还好，命还留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诶呀，锦儿呀，听说你的脑子可被摔坏了，怎么样？还记得我了吗？”
　　“当天是谁当差，怎么没有看好你，对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摔下去的吗？”
　　我只着听着周围的女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白子倩早已被她们挤到了外面，我一时想要脱身都不知道该求助谁。正在我发愁之际，一道稳重的声音打破了众女纷乱的局面。
　　“妙锦，你过来！”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后如临大敌，纷纷像周围退去，真是要多自觉有多自觉。
　　只见厅堂正上方端坐着一位神采奕奕气宇轩昂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众人见到他后面上多带有畏惧。我猜想，他应该就是我爹魏国公了。
　　我“唉。”了一声后，走了过去，在离他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眼睛微张，全神贯注的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站在我身旁的白子倩悄悄的捏我胳膊，我立马会意，对他柔声叫道：“爹爹。”
　　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突然间站起身来大步走到我面前，从上到下的看着我，一把抱住我，老泪纵横的哭说道：“妙锦，是爹爹对不起你啊！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不管你的。是爹爹的不好！！”
　　我的这位爹爹看来正如白子倩所说对我是非常关心疼爱的，说实话这次摔跤因该是我自己不小心，他却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想着想着我的眼睛也开始湿润。
　　白子倩在一旁赶紧劝道：“徐伯伯，您也别太伤心了，妙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快别这样子了，要不一会妙锦也要流泪了，这父女俩一见面，怎能都变成泪人了。”众人也都小心翼翼的劝说着。爹这才松开抱着我的手，强止住泪水。亲切的对我说道：“对对，子倩说的对，咱们不哭，咱们不哭。”转而破涕为笑道：“怎么样，你的脑子好些了吗？痛不痛？能不能….想到从前的事？”我摇了摇头答道：“我只觉的睡了一觉，之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头也不觉得疼。”
　　“那就好，那就好！”他亲切的说着。“只要你还好好的活着，爹..就满足了，你放心，爹以后会好好待你的。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了，绝对不会！”我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不是在对我说，更像是一句对自己的警告与承诺。……………….
　　一道清丽的嗓音叫说道：“老爷，看咱这女儿长的可多俊！那样子真像是大——”。还没等那人说完，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妙锦也是你可以叫做女儿的吗？”那女人自知说错了话，赶紧低头，双腿直打着哆嗦。
　　我打量着那个女人，大约三十来岁，打扮的很是艳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香粉气，与我和白子倩的装束大为不同，比之前的那些女眷们的衣料略显华贵，一双丹凤眼睛极为犀利，爹爹虽然没给她好脸色，却依旧没有减轻里面的锐气。裸露出来的肌肤被涂抹的煞白煞白，与自身的年龄很是不符。再往她的身后看去，一位穿着与她差不多的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长长的乌发整整齐齐的盘在头上，只留下一条辫子顺势垂在左肩膀上，左耳上面还卡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腊梅。很是端庄。只见她温顺的站在后面，双目下垂。性子看上去因该是极为安静的。
　　我猜想，她们因该就是爹爹的两房小妾了。
　　一阵寒暄………….
　　之后爹爹带着我走到了府上的祠堂，里面供奉着徐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我一一叩拜过后，爹爹引着我走入了祠堂旁边的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内也是用来供奉排位的，可却只有一个排位，香炉上的香还在旺盛的燃着，可见排位的主人是爹爹极为重视的。整个屋子都笼罩在烟雾之中，朦朦胧胧。
　　负责这件屋子的两个下人被爹爹打发出去，房内只有我和他两人。
　　爹爹温和的看着我说道：“这就是你娘了，快来叩见她吧，想必她盼你盼的都等不及了。”听说是我娘，我赶紧跪下身去，对着牌位重重的扣了三个响头。说道：“娘，我是妙锦，女儿不孝，竟然忘记了您，教您为女儿担心，女儿给您叩头认错。”说罢我又连着扣了六个响头。
　　爹爹走到排位旁，拿起剪刀一边修剪着白蜡，一边对着排位像是在和母亲家常聊天似的说着：“岳华，女儿你看到了吧，多好的孩子啊，你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的待她。你在那儿要好好的，没事儿给我报个梦，等着我….等着我哪天去看你….啊！”
　　“爹爹…..”他凝神后转过身来，我对他说道：“能否给女儿讲讲…娘亲，她是什么样的人。”他缓了缓身子，扶着台子顺势坐在了一个垫子上，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早已枯黄的画卷。递了给我，我双手小心的接过。看了眼爹爹，见他不语便小心的将画卷展开，这是一张女子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身披乌黑长发，如同杏仁一般的眼睛大而圆润，红唇微启莞尔一笑，露出几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真真明晖皓齿，惊为天人。那女子身穿一袭湖绿色的衣裙，站在一株牡丹花旁，好像是在注视着远方的情人一般，双目含情，楚楚动人。画得上面还提着一首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她就是你娘亲…”父亲说道，我发现只要一提起娘亲，他的声音就会变得温柔起来。
　　“她真美……..”我情不自禁的说道。
　　“是啊，岳华的美貌至今也是无人可比的。”爹爹自豪的说着。“记得当年我征战沙场，是在收复北平城的时候认识了你的母亲。当时你外公已将她许配给了别人，可她却执意不肯嫁人，竟偷偷的翻墙离家而走，就是在路上遇到了我，从此便跟着我南征北战…..”他从我手中拿过画卷，看着里面的人儿，眼睛都好像笑了。他又缓缓的说道：“可那时的日子苦啊，我们这些个大男人挺挺也就过去了，可你母亲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又怎么能经受得住大漠的风沙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得了一场大病，我想要派人送她回北平娘家，可不管我怎么劝说她都坚决不肯…..终于病是好了下来。可她的身子却留下了病根。胜利后，我们欢欢喜喜的来到南京，然后就有了你，我曾经是多么的憧憬着的日子，竟然实现了，我高兴啊，那时真是高兴极了！只可惜，好景不长，在你刚满八个月的时候，她就因为一场高热………..”
　　我上前去，轻轻的怕着他的背，“爹爹，由您这么的爱着，娘亲还是幸福的，她的一生也算无憾了。”
　　“我宁愿，从未遇见过她…..这样….她也许会过得更好。”
　　“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您又怎么会知道她过得好那？如果我是母亲的话，我也会选择离家出走，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突然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本以为你只是长得像你的娘亲，哪知脾气也和她是一个样的。”
　　是啊，我们的脾气竟然也是一样的。爹爹的一席话改变了我对待他们那一代人感情观念的看法，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娘亲是一个如此勇敢的女人。
　　娘，妙锦真想，见见您………
　　转眼间年已到了尽头，听闻边关回来的将士们说北国此时的天地早已变成了一片雪海。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我趴在窗子前，遥想这要是有一天南京城也纷纷扬扬的下起了漫天雪花，那是该有多美啊。
　　除夕将至，爹爹说每年到了这时府里总少不了一阵忙碌，透过窗子只见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来来回回的忙活着手中的活计，新做好的大红灯笼被挂在高高的房廊上面，很是喜庆。
　　除夕之夜在民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节日，每到那一天亲人们不管分隔的多远，一家的人总要回来过节，祭祖，吃年夜饭，然后就是守岁。
　　看着府内的人来来去去的劳碌着，自己却插不上手，心里总觉得无趣。想白子倩现在住在我家，这个时候心里肯定会产生思乡的情愫，就走到她的房间去坐坐，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竟然威风凛凛的坐在白子倩的床上悠闲的吃着一碟牛肉干，子倩的洁癖我早已领教，心想到底是府中那个下人如此胆大敢跑到她的房间里放肆，我心里的火一下子蹿了来出来，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个小厮骂道：“没长眼的奴才！连白小姐的床都敢乱躺不怕被婆子们撵出去吗？！”不想那小厮抬起头来乐呵呵的看着我。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我正要叫府里的管家找人给他撵走，不料他悠悠的道：“怎样，我的这身打扮还像吗？”话一出来我便察觉出异样。一把拉起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别动！我刚弄好的，怎样，好看吧！”
　　“子倩？”我疑问的说道。“怎么是你？”
　　“我的房间，不是我还能有谁？”
　　“你怎么打扮成了这个样子。”我指着她的一身装扮说道。
　　“好不容易从下人的房间里偷出来的，挪，我还给你弄了一套那！”她得意的说道。
　　“要这个做什么？”
　　她凑近我的耳朵，悄声说道：“我听说这个时候外面正是热闹，晚上的时候还放烟花那！你…想不想出府玩玩呀？”
　　原来是为了这个，也是自从我上回出事之后，爹爹对我看管的甚严，一天到晚就只能在魏国公府里溜达，简直都要烦闷死了。而白子倩为了陪我，想必也无聊到顶了。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她身子向后一倒，躺在了被子上道：“山人自有妙计！”
　　看到她现在得意的样子，我突然玩心大启，到外面的花丛中挖了把泥巴对白子倩奸笑道：“我看你这装束还不怎么想，让我来给你画画妆吧！”说罢就扑倒在她床上，拿起泥巴就往她的脸上抹，她笑得直抽，连连向后躲。大喊着“救命！救命！”我哪能让她这么轻易逃过，大笑道：“看你今日小命休矣，还不快从了老夫！来来来小姑娘～～我只是给你画个红妆还能吃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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