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时》流年浮华

95、不辞冰雪为卿热

　　雍正五年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些，这才三四月间，苏匀已觉得有些热了。

　　送走了沈氏，沐浴后苏匀只着一件水葱色的罗衫，外罩鹅黄色无袖夹衫，齐腰的长发也不曾打髻，就松松散散的垂泻着。

　　想着沈氏的话语，也就没了睡意，索性到书房找册书卷打法时间。

　　不想却看到雍正倚在美人儿榻上，听到门响，雍正抬起头看着苏匀，向她伸出手，苏匀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雍正又伸出一只手，苏匀有些恍恍然，这样的情景，像足了圆明园中，福惠才蹒跚学步，雍正也是像这样靠在美人儿榻上，伸出双手迎向福惠，嘴上噙着笑，“六十，来，到阿玛这里来----”，福惠可呵呵的跌跌撞撞的冲到雍正怀里----

　　“匀儿，过来---”雍正抬着手臂，苏匀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雍正看，一丝苦笑涌上雍正嘴角，曾几何时，他们之间居然也这样---相敬如冰。

　　承乾宫飘落的梨花不轻易间触动苏匀的心弦，“寂寞春庭空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难道自己也要让永寿宫变成第二个承乾宫吗？

　　踟蹰着，苏匀还是把纤纤素手交到了雍正手上，伏在雍正胸口，久违的那种感觉刹那间填充苏匀身心，满满的---

　　这样真好，苏匀其实并不了解，那种感觉实际上并不曾远离她而去，一直以来都是紧紧地包围在她身边，只是苏匀潜意识里一直抗拒着抵触着。

　　苏匀的举动着实让雍正吃了一惊，还以为苏匀会想往常一样对于雍正的用心不闻不问---

　　这突如其来的温顺叫雍正心中大喜，轻轻的苏匀垂散的万千青丝上落下一吻，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自己内心的狂喜，生怕那一句话不受用，又叫苏匀心生隔阂。

　　他早已不再年轻，心里更是恐惧深深，害怕过多的时间浪费在苏匀对他的不解与怨气上。

　　苏匀知道雍正往常都是不歇晌的，今日午间没有批折子见大臣却来了永寿宫，无非是为着选秀的事情。

　　与其叫雍正自己问出口，苏匀的选择是主动向他汇报，她要保留她不容侵犯的尊严。

　　“三选到今儿个算是结束了，最后选出来五位佳丽，却都是汉军旗的，我也记不清楚她们各自的闺名，只记得几个姓氏，苏氏、安氏、张氏、李氏、春氏---都安排暂住在体元殿中，等着皇上一道圣旨赐了她们封号，按照位分入主各宫，或是皇上格外开恩，赐她们一宫主位也全凭着皇上的意思---”

　　苏匀说这番话时并不去看雍正的神情，只是自顾自的在雍正胸前挑起几根手指画着圈圈。

　　看似漫不经心的举止，却让雍正觉得一团邪火冲到心脑间，抱着苏匀急急翻了个身，将她稳稳地压在身下。

　　苏匀用手臂在两人之间撑出了一段距离，“皇上还没赐下封号---”

　　话一出口，怎么想怎么觉得醋意漫天---

　　一团红云悄然飞上脸颊，却更刺激着雍正的心神，来不及细想，只说着“具封答应”，迫不急待的贴上苏匀白嫩的脖颈深深浅浅的刻上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苏匀拿出手堵着雍正火热的唇，为自己争取最后的颜面，“不许让她们住在永寿宫，我不想天天看都她们---”

　　对于苏匀，除了年羹尧之事，雍正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更何况眼下早已迷失了心智，雍正吻着苏匀伸出的手说道“住景仁宫。”

　　苏匀这才放心地撒了手，雍正早已等不及去解开苏匀颈间的盘扣，苏匀不依，拿手去挡，雍正也不强迫，只是摸索着去解苏匀腰间的盘扣---

　　眼见腰间的盘扣全被雍正一路畅通无阻的解开，苏匀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一句自己从来都不曾痴心妄想过的话“封我儿子做太子---”

　　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苏匀浑身战栗着，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自己竟然向他开口为福惠要求太子之位----

　　雍正却是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只要是你想要的，朕没有不舍得给的，年羹尧之事，朕悔的肠子都清了---你若是要朕的命，也都随你，朕又怎么会不舍得太子之位---”

　　苏匀用尽全力推开雍正，急急坐起身来，雍正拉着她的手从身后抱住她，喃喃说道“朕把自己一颗活生生的真心捧给你，被你拒之千里，这颗心只能等着冷却死去---若是能用太子之位挽救这颗奄奄一息的真心，值得很，值得很---”

　　苏匀才欲开口，就听见窗下一个焦虑不安的声音传来---是温莹“主子，主子---阿哥他，突然昏厥了过去---”

　　苏匀选中的五位秀女，一直候在体元殿中，满心期许着雍正的召见、侍寝、晋位，一路荣华富贵。直等到夕阳西下，月光笼罩，更深夜静，始终都没有等来雍正的任何旨意。

　　五个妙龄少女原本是互相不待见彼此，到了这个时候也都不禁有些惺惺相惜，互相感叹着自己的命运如何如何。

　　原以为进了宫便飞黄腾达，一辈子高枕无忧，谁又曾想到是眼下这般凄凉？同是天涯沦落人，体元殿中叹息重。

　　还是苏匀最先选出的安氏一语惊人“我说各位姐姐妹妹，且听我说上几句，皇贵妃再怎么宠冠六宫，也总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咱们姐妹害怕没有出人头地那一天吗？”

　　话音落下，体元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安氏心中七上八下，没有附议的，没有应允的，无疑就说明自己的想法与众人是格格不入，保不齐就会有告密倒戈的，闹到上边，再给自己定个大不敬的罪名---

　　安氏心中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紧张，可怜兮兮的逐一看过张氏、李氏、刘氏、春氏---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你们是怎么个想法呢？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安氏得到的回应还是沉默，安氏跌坐到美人儿榻上，对着自个儿的手指甲一阵儿掐撕着，全然不顾手指渗出的血丝---

　　身材高挑的李氏拉过安氏的手，看着被安氏摧残的面目全非的手指甲，抿抿干涩的嘴唇才说道“姐姐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皇贵妃上边还有皇后压着呢，这后宫岂能容她一人一手遮天？”

　　安氏对李氏报以感激一笑，方才还以为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现下看来自己不是孤军奋战，有了同盟军至少就不是最悲惨的。很快，剩下的三位秀女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应和着---

　　“我听家里说，皇上之所以宠爱皇贵妃，完全是因为顾忌着年羹尧，皇贵妃早年在藩邸并不受宠，嫁进门十多年都没有子嗣---”

　　“就是，我也听说皇上登基后册封大典，皇上愣是免了众人向皇贵妃面前请安庆贺----”

　　“皇贵妃今年也三十好几了----皇上都好些时日没去皇贵妃宫中了----”

　　众人说的不亦乐乎，越说越是兴致高，越说越增加自己的自信，谁人都不曾注意到门口，昏暗的光线下，熹妃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表面上的事情自是人尽皆知，但是不过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熹妃大概可以算是为数不多的既知其然有知其所以然的那几个人其中之一，那样不屑的笑意一直挂在熹妃脸上，直到熹妃走到众人身前，也都不曾消失。

　　至于方才兴高采烈的五位秀女，看见熹妃却都一个个花容失色---

　　花溪冲着五个人翻翻白眼，有些烦躁的给她们介绍熹妃“这位是四阿哥的生母，景仁宫主位熹妃娘娘，还不赶紧的跪下请安---”

　　在秀女们慌慌张张的跪下请安之际，熹妃一手搭了花溪的手坐在暖炕上，摆足了谱才训示“世人都道皇上宠爱皇贵妃是因为年羹尧，三年末年羹尧死，可看见皇贵妃从此失宠于皇上了吗？世人都道皇上免了众人跪拜庆贺皇贵妃册封，可记得皇上给年氏一族合族抬旗入镶黄旗？世人都道皇贵妃初嫁藩邸十年间未有生育，可知道后来出了皇贵妃接二连三生子旁人却再无所出？”

　　熹妃的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这番话看似说与秀女听，省的她们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又何尝不是熹妃说与自己听，如当头棒喝，叫自己认清现实？

　　“我也不是扫各位妹妹高兴，咱们都是同命运的可怜人，只是资历比你们多些，今儿个提点提点各位妹妹，皇贵妃是什么人物？你们又是什么人物？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若是闲来无事，千万千万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听说八阿哥突然昏厥，想来一时半会皇上定是守着八阿哥和皇贵妃，你们啊，早些散了歇着的好---”

　　语罢，花溪扶着熹妃起身，熹妃整整衣袖，又道“若是真的无处消遣时光，倒是可以来景仁宫陪陪我----”

作者有话说

　　小素年：粉碎谣言，支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