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路上》陈商

10、第十章

　　上学依旧是照样上，而她再也不奢望能有一段爱情了。爱情，可以套上许多形容词。浪漫的爱情，刻骨铭心的爱情，至死不渝的爱情。对沈颜而言，倒不用那般山盟海誓，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好。
　　只是，我不奢求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沈颜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家里蹲。在学校里，她没有可以谈天的朋友。就算躲着偷偷哭，就算哭出来，也不会觉得舒服一些，就算哭过，也还是一个人。
　　返校的日子到了，沈颜却没有回学校，一直在家里躲了一个星期。母亲问她理由，她不说，也不想说，或许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母亲只能勉强跟班主任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在高中，沈颜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就连媛媛也没有，她一向很少讲到自己的事。不过班主任知道，因为她的父母来过学校。有的时候，残缺也是种很好的借口。
　　一个星期以来，沈颜处处躲着母亲，怕她追根究底，质问自己理由。如果沈颜一直沉默下去的话，她们大概就会吵起来。再之后就是冷战，想想就了不得了。沈颜也是犯贱的人，她宁愿这么担惊受怕的捱过一个多星期的日子，也不愿意去学校读书。
　　沈颜并没有受到欺负，只是单纯的讨厌学校，讨厌女生唧唧咋咋的吵闹声，讨厌她们的小心眼，讨厌回寝室，讨厌与室友碰面，讨厌上舞蹈课，讨厌钢琴，讨厌赵婷红的爱情故事，讨厌所有人。
　　母亲说，当你看所有人都不顺眼的时候，就是你的问题。沈颜不否认自己有一些问题，不过没有人告诉她该去看医生，也不舍得为这样无聊的事情花上一笔钱。正常也好，不正常也好，有多大的意义？讨人厌的到头来还是讨人厌，是不会变的。
　　再回学校的时候，所有人都羡慕她。她们争先问她，在家里休息一个多星期，舒不舒服啊？沈颜笑笑，没有回答。就算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个表情，一定难看死了。没有人知道她请假的理由，沈颜说不出口——因为我心情不好。
　　后来，班里换了个英语老师。她一来，就让同学每人提三个课堂要求，写在白纸上，上交。要求，沈颜还是提了，不过那个老师没答应。
　　第二堂课的时候，那老师就提出来了：“我看了一下同学们上交的纸条，像是作业少一些，多看看英语电影这类的要求，老师答应你们尽量做到。不过有的同学提的要求，像什么希望老师在我上课打瞌睡的时候不要叫醒我之类的，那位同学就对不住了。我们老师是要对每一个学生负责的。像XX有一个学生，喜欢上课睡觉，结果有天下课同学叫他，居然睡死了。老师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我们同学身上发生的！”
　　沈颜翻了个白眼，居然还能睡死了。先不管这件事的真实性，倘若能选择死亡，沈颜也愿意这么来。两眼一闭，干干脆脆，没有痛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死亡这件事，沈颜和同桌半开玩笑似的讨论过，最终得不出一种最完美的方法。不过她告诉沈颜，自己吃过9颗白加黑。吃完想下床的时候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还是躺在地上。
　　沈颜问她：“为什么是9颗？”
　　她说：“因为只有9颗了。”
　　到后来沈颜也亲身体验过，至于契机，是和室友的矛盾。
　　因为寝室的卫生出了一点问题，原本以为这个星期是绝对能不扣分的，结果还是疏忽了，是沈颜的疏忽，但也不仅仅只是她一人的。
　　细节，沈颜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和丽丽吵架了，最后沈颜就一个人跑出去了。她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的，只能回教室，结果教室还没开门，只能一个人在走廊干等着。
　　沈颜不会吵架，吵不过她。而那个女生，牙尖嘴利，整日拿着手机跟男友谈天，到最后总是以争吵结束。为什么不分手呢？既然总是吵架，为什么不分手呢？
　　与室友有了争吵之后沈颜更加害怕，也不敢在寝室里逗留太长时间。她与室友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太好，如此一来更加可想而知了。即使是在教室的时候，也总能感觉到丽丽斜着眼瞪着自己，悄悄和身边的人讲自己的坏话。却不敢去看，怕对上眼，证实自己的猜想。沈颜时时刻刻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逐渐奔溃着。
　　隔天下午，沈颜打电话给母亲，要她来学校把自己接走。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了，学校有规定，没特殊情况不能请事假，而自己身体又健康得很，请不了病假。只能依赖母亲，平时最不甘心向她示弱，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电话打过去，沈颜苦苦哀求，母亲总算是答应了，答应来接她。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艺术部的学生被集体召到阶梯教室去了。沈颜没有去，偷偷留下来，等母亲的消息。
　　等了很长的时间，太阳下山，夕阳升起，却等来母亲这样的一条信息：米，我的女儿，妈妈有事来不了了。
　　沈颜没有回信，她一转身眼泪就下来了，找了个厕所躲进去就哭起来。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明白我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完那一行字吗？我若不是走投无路，会来求你吗？
　　我是任性，蛮不讲理，也知道你有生意要做。但是你何曾放你的心思在我身上一点点？我不开心，我睡不着觉，你知道吗？如果有一天我选择死亡，你会明白我内心的痛苦吗？
　　我知道你太忙，或者是我太贪心，但是我有错吗？我要大人的关心爱护我有错吗？

　　等到了晚自修的时候，沈颜的父亲和姐夫出现在了校门口。姐夫带了一盒好丽友给她，沈颜头都没回的跑走了。我需要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你们以为给我甜食我就开心了吗？你说爱我我就幸福了吗？每个人都不尽相同的不是吗？我需要的是什么，你们从来没有认认真真了解过。
　　等沈颜回来之后，桌面上出现了一大杯水，还有一小盒白加黑，她把锡纸一次性全都划开了，木讷的把药往嘴里送，送一颗就吞一口水，看起来像极了只是普通得了伤风感冒的病人在吃药，再正常不过了。
　　当时正是课间休息时间，有一个女生在最前方面对沈颜正跟沈颜的前桌聊天，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有些不太寻常，不过直到沈颜吞下最后一颗她也没有出声。
　　在她们眼里沈颜是格格不入的，是个怪咖，怪咖无论做什么自然都有她的理由，就算她真想寻死，难道还非拦着她不让她死吗？
　　收拾了水杯和药品的残骸，沈颜安静的趴在桌上，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虽然她很明了，那区区几颗药还不足以让她丢了性命。药效发作得很快，胃很快就绞痛起来，沈颜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沈颜的座位在窗户旁边，期间学生会路过，提醒了好几次光明正大趴在桌上睡觉的沈颜。沈颜不想她一直吵自己，于是抬头说了两个字又很快趴下去。那位学姐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她又重新问了一遍，沈颜没再理她，反而是班上的同学很大声的回道：胃痛！
　　不知怎么又被折腾醒了，然后她就看见桌上多了一小盒达喜。那药她看见母亲吃过，是治胃痛的。这些关心对沈颜来说非常的受用，只是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动了。
　　再次醒来是在晚自修下课，在回寝室的路上，沈颜明显感觉自己走起路来不对劲了，走起路来是8字步，跟个醉鬼一样。她想直走，却没有办法控制，只能一路小跑跑回寝室。好在冬天郊区的风很大，一路上有许多人和沈颜一样正在往寝室里跑。
　　记忆中对于那晚的记忆很混乱，所幸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床上。看样子她是坚持到最后爬上床的一刻了，很了不起啊沈颜。
　　第二天早上的钢琴课沈颜没有去上，而是急着去找班主任请假回家。其实沈颜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她只不过比别人提早了几个小时回家而已。那天星期五，本来就是学校放假的日子。
　　但是沈颜满足了，如果能离开那个糟糕透顶的环境，多一秒也是好的。
　　后来有人问过沈颜，那一次你究竟吃了多少？
　　沈颜回答她：“8颗。”
　　“为什么是8颗？”
　　“因为只有8颗了。”

作者有话说

　　好孩子不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