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与阳光背道而驰》晴时莜雨

2、背离的心

　　赶到病房守着已经昏睡了一天的米莱，而后，他就呆坐在病床前，寸步不离，也不让任何人来打扰。看着病床上米莱熟睡的脸，他无所适从，怎样做才能让米莱的哀痛减轻一点，此刻他对米莱的心疼甚至盖过了米乐过世的哀痛。蓝宇泽多么想为她挡一切的伤痛，但是他知道所有外界的伤害他都能轻易阻挡，但是米莱的内心，面对那个曾经只有米乐与她的世界，他一下子信心全无。自从他发现自己爱上了眼前这个除了米乐，对一切事物都淡漠的女人开始，他的自信，在这女孩面前，一点点地被摧毁。
　　不知道现在确切的时间，病房位于医院的顶楼，从窗户往外望去，天已经黑的彻底，暗夜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云雾，没有月光，甚至没有半点星光。这座城市自蓝宇泽离开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再深沉的夜，即使天空再沉静，夜空下的都市依然热闹非凡，窗外仍然霓虹闪烁，好不热闹。这样一个夜晚，在以前来说也只是稀疏平常，但是在今天，却显得那么的荒凉，即使这座城市在进入五月后已经闷热地让人有些难受，现在的蓝宇泽却确切地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这份冷意不只来自自身，还有从他紧握着的米莱的手掌中深刻地传来。窗外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昏昏暗暗，映照出他好看的脸部轮廓。在这阵阵寒意中，回想着过去和米乐在这座城市中相遇后的点点滴滴，蓝宇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他以为自己远走他国，决绝地离开，可以成全所有人的幸福，也可以结束自己所有的痛苦，没想到上帝却和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突然，米莱惊地从病床上坐起，挺直着背脊。蓝宇泽从沉思中醒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但是立马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奈和疼惜。因为，米莱双眼毫无生气，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没有绝望，没有哀伤，甚至看到一丝难过。
　　蓝宇泽坐到病床上，双手扶住米莱的肩膀，挡在她的面前，轻声地说：“米莱，我是蓝宇泽。我回来了，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
　　米莱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蓝宇泽的眼神中显露出些许害怕，他开始轻摇着米莱的肩膀，重复着说：“米莱，你看看我。我是蓝宇泽，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虽然没有一个人希望看到这一切的发生。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那样也许会好受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蓝宇泽就是不敢提到米乐的名字，连他自己内心都不愿意把米乐已经死了这句话明确地穿插起来，更不用说现在地米莱要如何面对这些。
　　蓝宇泽想起阿泰下午和自己描述着昨天早上的情景，说他赶到医院时就看到米莱一个人蜷缩在急救室外的墙角里哭泣，他还来不及走过去安慰米莱，医生就推着米乐的遗体出来宣布抢救无效死亡，当时米莱只是一脸不相信的冲到米乐面前，掀开遮盖着米乐的白布，就在那一刹那，人就晕倒在了急救室外，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医生宣布死亡的原因是心肺功能衰竭。
　　当时蓝宇泽油然而生的悔意，犹如万箭穿心。米莱人生中最难过绝望的时候，他又错失，没能陪伴在她的身边。
　　蓝宇泽看眼前的米莱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语气近乎哀求地说：“我求求你，难受就哭出来吧。你这样子我看着更难过，米乐要是看到了，也会心疼的。”
　　米莱突然间反抓住蓝宇泽的手臂，眼神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说：“他在哪？他在哪？”
　　一束白光射进黑暗的病房里，蓝宇泽和米莱一下子难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都别开了脸。米莱推开坐在自己面前的蓝宇泽，掀开被单，踉跄地下床，就往病房外走去。
　　一声巨响，是玻璃砸到地面破碎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里显得十分的震惊与刺耳。原来是连着米莱手上的吊瓶倒地发出的声响。
　　蓝宇泽这才惊醒，对开门进来的男子喊：“阿泰，快拦住她。”
　　男子这才转身小跑了几步，挡在米莱面前，蓝宇泽也快步追上来。
　　“米莱，你要去哪里？”蓝宇泽拽住米莱问。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拦我的路，让开！米乐这么晚还没回来，我要出去找他去。”米莱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米莱我求你别这样，他死了，真的死了。”蓝宇泽说出了最不愿意说出口的事实，眼眶红红地看着米莱，似乎在强忍着悲痛和泪水。
　　“不，我不相信。”米莱激动地说，声音近乎在嘶喊：“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米乐和我说过，他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这辈子都不会，他不会骗我的。”米莱再次推开蓝宇泽，这次她的力量大地可怕，居然把蓝宇泽一下子推倒在地。
　　医生和护士闻声赶来，不知道为什么米莱看到医生开始惊声尖叫起来，眼神不再空洞，而是无限的恐惧,三五个护士上前把她围住，想要安抚她让她镇定下来。但是，这样似乎让米莱更加地惊慌，最后医生试图要给她打镇定剂。
　　蓝宇泽想起米莱曾和自己说过，医院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个死亡的大黑洞，因为米莱12岁那年，孤儿院的老院长生病住院，可是却再也没有走出医院，那是在她孤寂的生命中可贵的亲人之一。而现在，她又要在这里生生地面对生命中最至亲挚爱的人的离开，要一个不过22岁的女孩承受这近乎残忍的一切，其中的惊恐可想而知。
　　看到那么米莱无助的样子，蓝宇泽觉得自己的心如撕绞帮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头，低声说道：“你们都让开。”
　　不大的声音却有十足的震慑力，护士们回头看向这个脸上虽然充满哀痛，却依然美得让人窒息的男子，而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在他们心中蓝宇泽曾经是知名的乐手，现在是商界精英，有很高的家世背景，不凡的气质容貌，只有像尹妙静那样的女人才能与他匹配，而他们只能以仰望的姿态来瞻仰他的一切。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有点疯狂的神秘女子是谁，但是，对于他们医院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他们只能保持沉默，否则就是丢饭碗的问题了。
　　医生也缓缓地从蹲坐的米莱身边站起来。
　　蓝宇泽走到米莱面前，缓缓地蹲下，把蜷缩成一团的米莱温柔地揽到怀中：“不要害怕，有我在这，没有人会伤害你。以后的任何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一起承担。”语气轻的像是在哄着新生的婴儿，但是其中又夹杂着坚定地承诺。
　　所有人呆站在一旁看着。
　　米莱似乎慢慢地平复下来了，过了良久，在蓝宇泽怀里呢喃地说：“带我去见他。”
　　蓝宇泽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抬头看向站在身边阿泰，阿泰立刻就明白了，驱散了护士们，开始向电梯口走去,电梯入口两侧守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的黑人。两个黑人看到阿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他鞠了个躬。
　　电梯的门打开，阿泰第一个走进电梯，站在门边等着。乐队里他年龄不是最长的，却是遇事最冷静的一个。也是他建议先把灵堂布置好，才因此把聚集在医院的大部分媒体和歌迷引开。
　　蓝宇泽扶起蹲坐在地上的米莱，半抱着她向电梯走去。
　　这台电梯设置了直达功能，只能在顶楼和地下停车场停留。电梯缓缓地下降，原本哀痛的心感觉变得更加的沉重。不一会儿，电梯安静地停住，黑色劳斯莱斯已经停在电梯旁边了。一行人径直上车，车子向举行追悼会的会堂开去。
　　这座城市，依然霓虹闪烁，夜晚比白天更加的缤纷热闹，车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零四分，可是路上的行人依然络绎不绝。但是，车子开出一段时间后，道路两旁开始越来越安静，葬礼被安排在市区较偏的一个院寺举行，可是没一会，道路两盘的又人群开始增加，那些人只是三五成群的人围坐在人行道上，每个人都面带哀思，手捧鲜花，甚至有人在安静的哭泣，这些人是知道了噩耗后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歌迷，越靠近院寺人群越密集，而车子到达了院寺门前的那条马路时却无法进入，因为，大批的媒体和歌迷堵塞住了大门的入口，几百名的警卫都无法控制现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泰回头看向坐在后面的蓝宇泽和米莱，不等阿泰开口，蓝宇泽抢先说到：“我出去把媒体引开，你先陪米莱进去。”
　　阿泰犹豫着，他知道，蓝宇泽做这个决定的原因，因为也只有早已消失在公众面前的蓝宇泽的出现才能完全把这么多的媒体和歌迷引开，米莱才能继续退开在媒体视线之外。
　　蓝宇泽拍拍紧握着的米莱的手，牵扯出一丝安慰的笑容说：“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米莱带着些许依赖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回应。蓝宇泽的心痛又加深了几分，他曾经多少次期盼过米莱能用这样的眼神来看他，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收获到这一切，却是以米乐的死亡为代价。
　　蓝宇泽拿起挂在胸前黑色T恤衫上的黑墨镜，转身准备下车。二十名保镖已经在车前准备，他们以人墙在车门边围出一块小空间，而媒体和歌迷早就围着车子开始了一阵猛拍，车窗外镁光灯一片狂闪，犹如白昼。但是车窗是一层黑厚的挡光玻璃，车内依然漆黑一片。
　　蓝宇泽下车，人群看清出来的人居然是早已移居海外，举行玩告别演唱会距今已近半年多都没有露面的蓝宇泽，开始发出惊声的尖叫。媒体更是眼疾手快的开始出声采访，想要抓住第一手资料。
　　但是，蓝宇泽只是低着头向车后快步的走去，人群也顺势开始移动。车子在警卫的开路下终于顺利驶入院寺。
　　蓝宇泽并没有单独回答媒体的提问，只是向大众宣布，追悼会将在早上八点开始，三天后举行葬礼。然后，在保镖的护送下进入寺院，寺院高大的铁门再次关上。
　　蓝宇泽快步走过寺院的第一道筑墙下的木门，里面那幢黑瓦白墙的建筑就是米乐的灵堂所在，由远及近地传来和尚诵经的声音。他站立在阶梯的下方，就是没有力气迈上台阶。
　　他看到米莱由阿泰的带领下，从右侧的拐角处走出，准备进入灵堂，米莱注意到呆站在阶梯下的蓝宇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满目的绝望。即使隔着深黑色的墨镜，依然尖锐的传来，刺痛着蓝宇泽的心，即使再无所不能，对于生死，越排斥抗越显得自己的无力。
　　看着米莱快步向殿内跑去，蓝宇泽迈开步伐，想要追上，却又在灵堂门口不由自主地再次停住了脚步。以前，每当看到米莱和米乐在一起时，一向桀骜自信得他也只能沉默的退出，因为他知道，那里不是他能够涉足的世界。即使到今天这样一个局面，没想到他依然缺少那一份勇气。当米莱回头看向自己，祈求最后一丝希望时，他能做的只是怯懦地底下头。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留下来了，满心都是无奈与无力，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直击死亡，第一次是自己的父亲，而这次，是最亲的朋友，兄弟。
　　可是，看到米莱瘦弱的背影在眼前微微颤抖时，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抱住他，给她一丝温暖，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面对死亡，再强大的人，也都变得渺小，他看着越来越清晰的米乐的脸，心想，如果躺在这白色棺木中的是自己，那么米莱的痛苦是不是就会减少一点呢。如果没有最初的遇见，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