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之燕》辰上星

9、放下如何

　　李岩每天傍晚所要去的校园广播站是在一栋学校新办公楼致知楼的三层。

　　这栋办公楼在图书馆的另一侧，与“鸳鸯林”中间隔着图书馆，是两年前刚竣修完工的，总共五层，一层是宽广的大厅，各种四季常青的植物摆在中间，甚至进门两侧有巨大的落地镜子，在二楼可以向下俯瞰一切，刚建成就被几个学校的强势学院瓜分了，二至四层大多大教室都被用作了实验室，这边的装潢在当时比较时髦，需要进出刷指纹识别。

　　三层总共有两个学院，一个是软件学院，一个是信息学院，不过这边是办公区，一般本科生也不在这边出入，所以李岩来广播站不到半年，没见过几个认识的人。

　　其实所谓认识的人，不过是韩奕林之类的吧。

　　不过，幸好。

　　这天广播结束，苏巍有事先走了，李岩整理了一下东西，锁门离开。

　　沿着楼梯到达一楼的大厅，在旋转门前，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看他正和一起并肩走的男生说着什么，应该没有看见到她，她低着头也装作没看见堪堪与之擦肩而过，没想到刚错过一步，他叫住，“李岩？”

　　这么近，李岩也别装什么没听见之类的借口了，停了下来，闭闭眼，一副好奇地脸转过来，“真巧。”

　　韩奕林对着同伴说，“你先上去吧。”

　　同伴意味不明地扫扫两人。

　　韩奕林直接无视，笑笑：“你们学院也在这边？”

　　“不是，其他的事儿。”李岩自觉跟人家朋友都算不上，也不想跟他说广播台的事情。

　　韩奕林也没多问，气氛有片刻冷场，认识李岩的人都知道，她一般都是热闹气氛的那个人，可这个也是在朋友之间，韩奕林的话——就算了吧。

　　不过两个人站在大厅中央确实有点不妥，即便是在人丁稀少的傍晚时段，没几分钟，那稀稀拉拉的楼上楼下的目光都往这里瞟。

　　李岩意识到这一点，她可不想当流言发源地，立刻说：“你挺忙的吧，那我先走了。”

　　韩奕林也没说什么，只是就这样看着李岩逃之夭夭。

　　李岩走出致知楼很远，还有点膈应，这个人今天怎么回事儿，两人基本上跟陌路差不多。不过要是她自己没对人家存那点心思，是不是会很大胆地跟人家称兄道弟，侃侃而谈。

　　自那以后，经常隔三差五地在致知楼碰到他，李岩想，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可惜有缘无份吧，他已经名草有主了，自己真没必要去松土。

　　在图书馆也挺稀奇的，在前台的时候，自从第一次韩奕林图书过期以后，很长时间没发生的事情，又再一次发生，李岩想，人家这么忙，书来不及还也很正常。

　　可是一次两次发生李岩当作是正常，可再一次，看着他走进了，把卡放进卡槽里，然后滴的一声熟悉的又不正常的声音响起，李岩看看屏幕，确实是书又过期了，就想，我靠，不是他对自己有想法吧，难道是个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是也不太可能吧，想想自己的尊容，清汤寡水的，面无粉黛，没有倾城绝色的五官，没有吃弹可破的皮肤，把她和蔡新月这一型的放一起，瞎子都会知道选哪一个吧，李岩想了很多，就是没像往常一样提醒。

　　而韩奕林站着看着盯着屏幕眼珠子骨碌转地飞快的却不发一言的人，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前几次确实比较忙没来得及还，这一次，自己在打算还的时候不自觉有点想捉弄一下她。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颐气指使，现在又见了几次感觉都不是那个样子了。

　　有点怀念。

　　这太不正常了。

　　摇摇头，进去。

　　而李岩，确实自己在那里瞎想了很多，脑袋的两个小人经过一番争论，最终决定。

　　暗恋真是伤人的脑细胞。

　　那么真的不要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把自己喜欢的到前台值班的机会让给别人了，这样她和韩奕林见面的机会还真不多，就这样慢慢走出那个笑脸的世界，其实很容易呢？

　　大二寒假，李岩趁着假期，把还不太长的马尾剪掉了，并没有什么剪发就如心死掉的想法，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想以前那么洒脱了，以前一直是短发，每隔一段时间，她都到理发店把头发剪短，好让它把身体里的黑一丝丝抽出来，心情也会跟着那些黑的释放而豁然开朗，现在她体内的黑积的多了，以至于她让三千烦恼丝扰乱了心神。

　　大二下学期回到学校，她也辞了图书馆的工作，虽然很舍不得一排排书架里书的清香，很舍不得并肩工作的几位战友，可她必须像舍掉头发一样舍去。

　　因为，有舍才有得。

　　第二年春末学校的运动会，虽然说是参赛自由，就像早就说过的恋爱自由一样，其实一点都不自由，每个班都是有限定至少名额的，都知道李岩跑步跑了半年多，所以李岩也不好推脱，直接参加了长跑项目——3000米。她虽然知道长跑辛苦，可是想想短跑那些姑娘的神速，自认为这半年慢悠悠的跑步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提高，与其在神速面前落在后面成为龟速，还不如跑个长跑，落得一个“坚持就是胜利”的美名。

　　蔡新月参加的是跳高，她腿长，上一届校运会得了一个第二名，第一名大四的一个师姐，这次师姐毕业了，蔡新月誓要得第一。等到她的比赛开始，只有作为运动员的李岩有点机会在操场走动，宿舍其他人由于既不是学生会成员，也不是运动员，眼巴巴地坐在看台上，隔空喊加油。

　　终于捷报传过来，蔡新月不负众望，傲然夺得第一。

　　运动会上负责颁奖，裁判，计时员的都是学生会的新老成员，没想到堂堂会长邵云川竟是负责颁奖。

　　“跳高第一名蔡新月。”李岩陪着蔡新月去后台领奖，蔡新月面无表情地对着坐在办公桌后的颁奖负责人邵云川报上自己的名字。

　　邵云川此时正整理着一堆奖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了蔡新月一眼，虽然直接无视了李岩，可是李岩还是注意到他眼光闪烁了一下，“哦，等一下。”

　　然后随手翻了翻奖状，拿出来递给蔡新月，然后看了看周围堆放的奖品，对着旁边看着蔡新月傻眼的一个男生，“刚才第一名的奖品发完了，你去储物间再拿一些过来。”

　　那个面目青涩像是师弟的男生，这时呆呆地看向邵云川，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邵云川又不耐地说了句，“还不快点！”

　　他才“哦”了一声，正准备去储物间拿，蔡新月来了一句，“我和他一起去吧，是一个方向。”确实一会回到班级所在的站台是一个方向。

　　不过令李岩不解的是这么好的接触机会，蔡新月就这样放弃了，漠然地拉着她离开了案发现场。

　　她所谓的等五年真的是准备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浪费”五年，在李岩看来这样无望的等待无异于浪费。可是侧身看着这个突然成长的女孩，光芒四射。

　　领了奖品，害羞的男生就这样注视着她们，李岩如芒在背，而蔡新月无知无觉，她们回到学院之间，这时爆发了阵阵鼓掌声，甚至有男生高喊“蔡新月，我爱你！”这时大家对蔡新月取得第一名的迎接。蔡新月只是笑笑，安静地回到一个位置上，就这样目光飘忽地看着操场。

　　李岩想说些想问一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该到她的项目，她去了后台准备入场。

　　一群人站在跑道后，跃跃欲试，活动手腕。
　　一声枪响，比赛开始了。

　　李岩缓缓地跟着大部队迈开了步伐。

　　三四十个人，第一圈李岩排在中间，到达学院那一段时，李岩听到大家齐呼，“李岩，加油！”

　　李岩朝着观众席粲然一笑。虽然离得很远看不清每个人。

　　等人过去，杨晓晓冲着舍友说道，“哈，燕子刚跑一圈她还不累呢，还有力气冲咱们抛媚眼。不过——还别说，回头一笑百媚生啊！”

　　有人说，认真的人最美丽，确实是这个道理，在工作学习上，在赛场上，李岩不知道有人就这样注视着她，发现了她的另一面，如此美丽。

　　李岩掌握着节奏，不疾不徐，就这样慢慢向前，到第七圈的时候已经跑到第三名了，有一些同学放弃了，到了学院这边，又是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李岩，加油！”
　　“李岩，好样的，你是最棒的！”
　　“李岩，超了她！”
　　……

　　李岩感觉双腿已经不受控制了，心想：大姐大哥们，你们说的好听，不是你们在像牛一样的拼命啊，再说我已经拿上名次了，不要要求那么高了吧。

　　想着刚放松一下，这时后面一位同学竟然就这样超过了李岩，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慨，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李岩扭头看向操场，离她10米远的一堆三级跳远的运动员中，视力才4.9的她偏偏看清了那个人，谁能告诉李岩，为啥韩奕林有这么强烈的存在感？而且韩奕林应该是看到了李岩血淋淋被超的耻辱，下巴朝上，仿佛在嘲笑她。李岩立马来气，好久没见的路人甲还敢笑她，已经不听使唤的双腿加大马力，真的是用尽全身力气在最后一百米时超过了刚才那个人，还是第三名。

　　到达终点，杨晓晓蔡新月来接她，两人直接搀扶着她离开跑道，喝了口水，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离她更远的人群，虽然知道他可能看不到，还是骄傲地也抬起了下巴，甚至竖了个倒着的中指。
　　然后堪堪地倒在了绿茵操场上。两人一边使劲拉起她，一边说，“别躺，你得走走。”

　　李岩却只是躺在草坪上，笑着看着二人，嗓子还是有些发干地说，“好累。”

　　“燕子，你很棒！”两人还是把她扶起，让她把重量都转移到她们身上，真诚地夸赞道。

　　李岩这一次的3000米俨然成为学院的女英雄，其实李岩非常纳闷，不要这么耻辱吧，只不过是个第三名，要不要像观看大熊猫地来瞻仰她o(╯□╰)o。
　　可就是这个长跑第三名是他们外院N年里在这个项目上的最好成绩，学院领导一直饱受屈辱，一个女生最多的学院却没有在长跑赛事上拿过好成绩，憋屈了N年的外院终于扬眉吐气，虽然真的真的是一个小小的第三名。

　　很久以后，李岩翻出那张第三名的奖状，回想着那段时间，其实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恍若隔世，只是因为羡慕健美操老师的身材，就每天跑步，就参加了3000米，就得到了名次，然后脑海里健美操老师的那句“能站着不要坐着，能坐着不要躺着”她竟然一直都记得，却是没像跑步那样坚持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却真的瘦下来了。

　　李岩想了很久，把它归功于——得不到。

　　得不到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