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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十二朵康乃馨 ...

  •   就算太阳难得露了脸,圣彼得堡也是这般不阴不晴的天气。灰色的云缓缓的移动着,时而晃过些许单薄的光线。这座城市只有短短三百年的历史,却承载了太多人的故事和念想,使得春天也是浓浓的沉淀。

      收拾着桌上剩了一半的糖茶,想起这杯茶的品尝者走之前那复杂的表情,马维尔嘴角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

      ……那家伙大概一直都以为,会跟着BOSS去柏林的人是我吧,可惜……

      “就让谢威斯汀跟着吧。”

      ……!!!从进屋伊始一直维持在莎木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沉着脸看向那个依旧望着落地窗外的女人。

      这个,即将“烧掉橡树”的女人。

      “可是……”

      莎木什抓住自家堂弟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发言。而后重新戴上适度的微笑,仿佛刚刚的沉默只是幻觉:“那可真是……谢威斯汀这家伙走大运了!这样的话,我就先带这家伙下去收拾一下,BOSS,告辞了。 ”

      说完,莎木什推着将谢威斯汀带出首领办公室。

      咚——!

      直到尼卡家堂兄弟离开,户仓英里才转过身瞥了一眼大门,而后盯着桌上那半杯糖茶沉思起来。

      “马维里克,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BOSS。”

      ……呵,这算是釜底抽薪么?毕竟,在黑手党的世界……

      ……血缘往往是最淡漠的联系。

      “马维里克。”

      桌对面那人的出声,拉回了马维尔的思绪:“是的,BOSS?”

      户仓英里抚着下巴,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复古装饰画问道:“希尔斯小姐起床了么?”

      “是的,那位小姐二十分钟前就在餐厅了。”马维尔抬手看了看手表,“不过BOSS您不亲自过去的话,那位大概就会前几天那样,打定主意不进餐了吧。”

      “呵,”户仓英里低头看向桌上那两份彭格列的情报,轻笑道,“到今天,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么BOSS……”

      “走吧,毕竟,她可是我们重要的‘贵客’。”

      ——————

      库耶塔夫家族总部的餐厅,是个奢华到可以安然享用“双汤”国宴的地方。

      从小就是“学院女王”的卡丝丽·希尔斯,这是第一次用“不吃饭”这种近乎撒娇的方法等到自己想见的人。

      但这是她所能想到,对付那个女人最有效,也最安全的方法了。

      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底线。从红场相遇开始,那家伙就没有喜怒哀乐一般,甚至连鄙夷的表情也没有露过。

      对那个女人而言,似乎什么都可以,似乎什么都不可以。

      ……不过,既然是这个女人……

      卡丝丽看着踱步进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在主位坐下开始用餐的Madam Eri,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以为你又不打算吃早餐了呢。”

      这样说着,卡丝丽也不客气的拿起铺着奶油和红鱼籽酱的黑面包咬了一口。咽下面包和奶油后,这位小姐却不急着吃下一口,而是用舌头将残余在嘴里的红鱼子酱顶向上颚慢慢压碎,随后呷了一口香槟回味半天后,才轻描淡写的开口道,“那个‘国际前端科技应用研讨大会’,你打算去是吗?”

      马维尔从厨房端来新出炉的华夫饼和咖啡,摆到自家BOSS面前。

      “你也别问我是从哪儿来的消息。”说着,卡丝丽又喝了一口香槟,“反正,只要是和彭格列有关的,你应该都不会错过。”

      “希尔斯小姐的消息灵通度,真是让人惊讶。”

      马维尔看着依旧无动于衷切着华夫饼的首领,正思量着要不要加道罗宋汤,余光却瞥见同僚亚历山大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餐厅门口招呼自己。

      卡丝丽摇晃着杯子里剩下的香槟酒,沉思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语调里满是莫名的兴奋:“对了,六月份我要举办生日派对,你到时候有空吗?我的家人很想见见你,说是要感谢这段时间你的关照。”

      “如此,真是不胜荣幸。”户仓英里继续切着华夫饼,却终于抬头看了卡丝丽一眼,“我会准备好礼物的。”

      “那我就期待了,毕竟……”长呼一口气,希尔斯小姐朝Madam Eri举了举酒杯。

      “……我已经把自己的礼物送出去了哦~~!”

      ——————

      卡丝丽·希尔斯走后,户仓英里也放下手中的刀叉,低头盯着那盘已经被切的如散架拼图般的华夫饼:“有什么事吗?”

      “呃……”马维尔难得犹豫了一下,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那位先生刚来电话,想邀请您共进晚餐,说是会带上奥努夫里少爷……”

      “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把华夫饼切那么碎了。”英里打断下属的话,拿起叉子拨了拨华夫饼的碎片。

      “如果不喜欢,我给您换一盘别的吧。”

      “哼……我还是挺喜欢这盘华夫饼的,只可惜切太碎了……收了吧,今天没什么胃口。”

      说完,户仓英里起身朝门口走去:“赫里斯季安那边的拜帖送去了么?”

      “是的,BOSS。沃洛达里先生已经送来回复了。”

      “那就帮我准备好花,就康乃馨吧。”

      “好的,您需要多少朵?”

      走到门边的那个女人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从马维尔这个位置看不清对方表情,但他却明白那人要表达的意思。

      同样没有多言,这位在外界看来倍受信赖的部下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而后转身端起那盘碎华夫饼朝厨房走去。

      英里也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去,长长的回廊一直响彻着“咚咚”的脚步声。这空寂的脚步声和礼拜堂的晨钟交杂着,直至尽头方才消散。

      随后,这个巴不得将一切颜色一切珠宝都粉刷到墙上的餐厅也黯淡了下来,一股意味着结束的寒意在雕饰间悄然蔓延开……

      ……静静等待什么的开始。

      ——————

      赫里斯季安大宅在圣彼得堡的南边一处断崖上,站在巴洛克式城堡的塔顶便能看见北冰洋。除了冬天,这里的海水总是无休止的冲刷着岸上的礁石,夹杂着悲怒的哀号。

      ……但冬天就意味着消停么?

      户仓英里一行到达这里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

      在这个俄罗斯人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出来迎接的,是赫里斯季安家大家主阿加夫·西蒙诺威兹的侄子沃洛达里·格林葛瑞维兹。

      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已故堂哥瓦列里·阿加夫诺伏纳年龄差的不大,却没有自家那个早早就坐上库耶塔夫家族二老板位置的堂哥的睿智和果敢,一紧张起来连话都说不全,因而总被人笑话为“赫里斯季安难得的窝囊废”。

      然而,这个一手将库耶塔夫家族扶持起来,自己躲在幕后坐享一切的家族,最终还是要落到这个“窝囊废”手里了。

      “Madam Eri,欢……欢迎。”沃洛达里恭恭敬敬的朝库耶塔夫新首领欠身道,说话间时不时的搓搓指尖,“我……我们家……老爷子在客厅恭候多时了。”

      “但愿如此吧。”英里没有理会因听到自己回答而不自觉耸肩,脸颊微颤的沃洛达里,抬手冲身后的马维尔挥了挥,便径自朝城堡走去。

      马维尔朝自家首领的背影点了点头,脸上挂起和善却透着毒辣的微笑,将那一大束单色康乃馨递给沃洛达里。

      沃洛达里接过花时稍微放松了些许,然而当他数清那一捧康乃馨的朵数时,脸色顿时白的彻底,嘴唇不停的颤抖着。抬头看着依旧满脸笑容的贴身保镖,他努力吞咽了两下才把颤栗压下。

      ……马上……马上就会好了……

      户仓英里上次进入这座城堡是在四年前,当时她跟在“丈夫”身后,抱着正处在对什么都好奇年纪的奥努夫里。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出门。

      ……也是最后一次。

      不出所料,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本来已经精心准备好的茶具也不知被谁打翻,弄的那高级羊毛地毯上满是茶渍。

      “怎……怎么不在……”沃洛达里惊慌失措的喃喃自语着,身体却对上Madam Eri的眼神时狠狠的抖了起来。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的事,只见这家伙将手里的花往旁边女佣怀里一塞,嘀咕了一句“老不死的”便冲出了屋子。

      户仓英里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这个挂满名家名画的屋子。

      这里,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转头看向沙发后的角落,她仿佛能看到那个抱着孩子,虽然惶惶不安但眼神里似乎重新燃起些许期盼的女人。

      ……只可惜……

      英里微微抬眼,恰好对上墙面上那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克拉姆斯柯依的《无法慰藉的悲痛》。画面上那个因丧子而悲泣的黑衣女人,似乎正注视着屋子里的什么东西。

      户仓英里顺着画中人的视线看去,那里是茶几,刚刚被摆上自己带来的康乃馨花束,一共……

      “十二朵*。”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进来的,是略显刻薄的拐杖点地声。

      “你要为谁送丧,你这只东洋母狗!!”

      ——————

      洋酒走私贩出身阿加夫·西蒙诺威兹·赫里斯季安执着自己钟爱的雕金拐杖,气势威仪的迈进客厅,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叱咤俄罗斯的双头鹰。那个“窝囊废”侄子跟在他身后,从进屋伊始便低头不语。

      “哼,杀了瓦列里竟然还有脸回来!”阿加夫走到沙发前,举起拐杖一把打翻了茶几上插着康乃馨的花瓶。花瓶里的水蔓延过桌面,慢慢流淌到地毯上。

      “这十二朵康乃馨,就留着放你自己的墓前吧!”

      户仓英里没有理会阿加夫的举动,转身走到窗边:“这花,是送给最接近魔鬼的人的,阿加夫。”

      “谁准你直呼老夫的名字?!”阿加夫狠狠锤了一下拐杖,而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里视野的确不错,可以近距离观看北冰洋。”英里向上打开窗户,海风夹着腥味扑面而来。“想必不敢轻易开窗的你,从来没仔细观察过这片海洋吧。”

      “杀死自己丈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恶魔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教!”

      手撑着窗台,英里凝视着蔚蓝色的大海继续说道:“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片海,因为我曾一个人花了两个冬日一路欣赏她的姿态。那时候的她,比现在安静多了。”

      ……沉默,就意味着消停吗?

      “啊,对了,起点似乎就是这里呢。”说到这里,英里转过身来,冲这个屋子的主人露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没错吧,阿加夫。”

      “……沃洛达里你个窝囊废,是谁允许你让这个杂种进来的!”

      “大……大伯……我……我不是……”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我会尊重你的,赫里斯季安先生。毕竟……”

      嘭——!突如其来的一阵枪响,血花飞溅到十二朵康乃馨上,将原本粉色的花瓣染的通红。

      “……死者为大。”

      阿加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被子弹击穿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啰音。那惊愕的表情已经开始在脸上凝固,他想回头看看那个一直被认为是“窝囊废”的侄子。

      然而,那雕金拐杖已经无法支持他的重量。

      咚——!曾经在这个客厅夺走无数人生命的黑枭,终究倒在自己最为满意的沙发前。

      “我当然知道俄罗斯人喜单丧双*,”户仓英里走到还残存着些许意识的阿加夫跟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朵被压的有些萎焉的康乃馨,扔到他面前,“所以特地多准备了一朵。”

      ……一打加一个魔鬼,这是不能说的数字*……

      “这才是要送给你的全部。”

      ……很适合你,不是么,公公。

      ——————

      沃洛达里举枪的手还在颤抖,眼睛却因为恐惧而丧失聚焦。上下颚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对齐,牙齿发出“哒哒哒”的磕碰声。

      直到……

      “真是好枪法,沃洛达里先生。”马维尔抓住沃洛达里的手,轻轻一掰使那把□□手枪脱落,而后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一切已经结束了。”

      “结……结束了……对……结束了……”沃洛达里扶着沙发靠背一路摸索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摸出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却因为双手的剧颤怎么也点不着火,“我……我不是……不是……”

      马维尔依旧带着和善而毒辣的微笑看着沙发上那个有些神志不清的男子,回头却见自家首领已经站在那幅《无法慰藉的悲痛》前。

      ……结束了么……

      ……即使被压在万吨冰川下,海依旧是海。

      离开前,户仓英里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建在断崖上的古堡。当她的车子开出将近百米外时,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这座曾经辉煌过的城堡被大火吞没。

      前行的车子丝毫不受影响。英里闭上眼睛,仿佛看见《无法慰藉的悲痛》中那个黑衣女人渐渐被火焰湮没,视线却一直落在茶几上那被打翻的花瓶中的十二朵康乃馨。

      ……眼神是那样的悲切,却始终没落一滴泪。

      ——————
      注释*:
      俄罗斯人喜单丧双,就是遇到喜事要送单数的花朵,遇到丧事要送双数的花朵。
      十三在俄罗斯是很不吉利的数字,一般民众要表达十三,是用“一打(12)加一个魔鬼”这样的话来表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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