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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十一章 第二个牺牲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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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两个月前,有一天没工作,我们俩一起坐在办公室里看电视。电视里的女主角,正在向男主角提出那个经久不衰的问题:
“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究竟会救哪一个?”
大部分美国男士都选择救妻子,因为他们有浓重的小家庭观念;大部分中国男士都选择救妈妈,因为他们有强烈的大家族理念。至于亚妮拉丝,她给出的回答很简单。她说她不会问自己的丈夫这种问题,因为如果她还没学会游泳,她就不会到太危险的河边去。
“我可不能拿我的性命来测试所谓的爱情。”我还记得亚妮拉丝当时说,“亘古不变的爱情究竟能有几个人得到,这玩意哪有个准儿?我的性命却只有一条,一旦挂了就彻底完了。对我来说,它才是世上最最重要的东西,爱情与它根本就不能相比。我这个人的性子一贯谨慎,太冒险的事情,一般不去强撑。”
我想要不是因为我俩最近急缺钱用,恐怕,就连萨麦尔夫人的这次委托,她也不一定肯接吧!太危险了。我们俩又没有任何的荒野求生能力。至于现在嘛。很明显,一贯谨慎的亚妮拉丝,在面对这种有可能发生伤情的斗殴场面时,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上去。
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去的,这玩意毋庸置疑。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斯麦高夫比我高出了大半个头,老实说我心里很怕,但是,我也只好打肿了脸充胖子。
我就挺胸上前,对着斯麦高夫嚷道:“做什么?做什么?对着女士挥拳,你好意思吗?快走开!萨麦尔夫人,你没事吧?”
萨麦尔夫人倚在亚妮拉丝的怀里,虚弱地点了点头。亚妮拉丝说:“没有受伤。”
看见了我,斯麦高夫反而激动了起来。他冲我挥舞着拳头,疯狂地大喊:“你才走开!你知道什么!是这女人破坏了通讯设备!她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什么?”我大为惊讶。但是亚妮拉丝却很镇定地反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这还用证据?”斯麦高夫狂暴地叫了起来,“刚刚,再被你们叫起来之前,我曾经亲自确认过,我的GPS和其他通讯设备都好好地放在包里。在这段时间内,帐篷中只有三个女人进去过。那个中国女人只是进去了一下很快就出来了,就这么点时间,不够她破坏掉所有的设备……”
我想起来了,亚妮拉丝曾经进到帐篷里拿她的筷子,为了取出盘桓在约修亚胸腔中的食人鱼。我问亚妮拉丝:“你拿筷子的时候,设备还好好的吗?”
“对!”亚妮拉丝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必要质疑亚妮拉丝的答案,除非她存心欺骗。因为亚妮拉丝这个人其实是很细致的,什么东西基本她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看错的可能性几乎无限肯定等于零。
“这就是说,”斯麦高夫激动地嚷道,“设备是在中国女人出去后,到这位夫人进去前被破坏的……”
“你怎么不说设备是这位夫人破坏的呢?”突然,坐在地上的史薇儿拢了拢头发,站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晰,她的目光凶狠。有那么一瞬间,她又恢复成了十三年前,那个残忍地谋杀了护士安妮的罪犯。看着她那双闪着怒火,不顾一切的黑眼睛,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突然斯麦高夫暴跳了起来,他冲过去,扯住瘦小的史薇儿的衣领,他拼命地摇撼着她的身体,他说:“啊!对!就是这双眼睛!我这辈子都记得这双眼睛!还有这只手,这只可恶的苍白的小手,我永远记得你曾用这只手握着那把该死的Glock-19,将安妮射死的模样!”
我微微一怔,史薇儿也使用Glock-19,跟亚妮拉丝一样?
然而亚妮拉丝却迅速地冲上前去,用力扳开斯麦高夫那肥壮的小手,“别胡来,”她冷冷地说,“你要把这位女士摇得晕过去了。”
“我不会晕过去的。”史薇儿淡淡地说,“谢谢你,李小姐。”说着,她后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拢一拢头发,然后才说:“得了!别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什么安妮、安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安妮小姐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呢!你当我不知道,十三年前,你对安妮小姐做的那些勾当!”
“胡说!”斯麦高夫冲动地嚷道,“我和安妮是真心相爱的!”
“相爱你妹!”史薇儿嘿嘿冷笑,“你就别再侮辱爱情这个美好的字眼了!像你这么个混蛋也配谈爱情?母猪都可以上树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年那可是一面看中安妮小姐美丽的□□,一面津津有味地追逐副市长的女儿……”
“你胡说!”斯麦高夫气得跺脚,“你当初还不是一心巴望着想当市长的情妇……”
我和亚妮拉丝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斯麦高夫的反应正说明史薇儿说的是实话,他当时的确正在脚踩两条船。因为如果史薇儿的话完全是污蔑,那么正常的男人,势必会二话不说提出证据,进行反驳。然而斯麦高夫非但没有反驳的意思,却将史薇儿的老底抖出来以示她也不比自己高尚到哪里……
亚妮拉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对爱情不忠,说到底,究竟还只是个道德问题,上升不到法律的层面。或许会有人因此而对自己的爱侣兵刃相见,但是史薇儿与斯麦高夫,怎么看也不像爱侣的关系。
这时就见史薇儿再次拢了拢头发。她笑了起来,“的确,我那时的确是想成为市长的情妇。可那究竟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不是吗?我那时非常需要钱……”
“难道我那时不是!”斯麦高夫悲愤地嚷了起来,“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是啊!”史薇儿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啊!就靠着医院那一点点死收入,又没有保障,物价又那么高,房子更贵得他妈的根本就不打算让人买得起。虚假,无耻,自私,弱肉强食,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人人都厌恶钱,人人都厌恶谈钱,然而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只有钱才能保护人们免受□□的苦难。我只不过是想过上比较安宁和比较稳定的生活罢了。我又不想君临天下,我又不想鱼肉百姓,然而社会又拒绝给予我其他的争取方式!那么,请问,我想靠□□或者是别的什么更恶心的东西去争取价值,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亚妮拉丝慢慢地把头转了过去。
我蹙起了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但是斯麦高夫却高兴得嚷了起来,他说:“是的,是的,正是这么个道理!”
“是的你个大头鬼!”突然,史薇儿咄咄逼人地向前跨了一步,她恶狠狠地对斯麦高夫说道,“这些话我说可以,你说绝不可以。因为就算老娘有想靠身体换钱的无耻想法好了,就算老娘有上层人士自以为看不惯的拜金思想好了,好歹老娘处分的是自己的身体,老娘伤害的只有自己而已,老娘爱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生命那是任谁也管不着的事!但是!斯麦高夫!你这个杀人恶魔,你这个无耻的双手染满了鲜血的大混蛋,你也配跟我站在一起?”
“我、我……”被史薇儿的气势所逼,斯麦高夫不由自主地后退着,他怯怯地再也“我”不出半个字。
“你当我不知道?你当我不知道?”史薇儿一面说话,一面气势汹汹地向斯麦高夫走去,“你当我不知道?在医院的时候,每天晚上,你都会偷偷地跑到大街上去,诱骗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年来到医院。你告诉他们说你将带领他们到一个永远也没有痛苦,也没有泪水的美丽花园去。可是结果呢!可是结果呢!你给他们打了麻药,你偷偷摘除了他们的脑额叶……”
她的眼中饱含着泪水,她再也说不下去。
我和亚妮拉丝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旁,萨麦尔夫人用手帕掩住了眼睛。她那细弱的肩膀止不住的抽搐,她在无声地啜泣。
我就走了过去。我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萨麦尔夫人的肩膀以示安慰。她头也不抬地就扑到了我怀中去。我抚摸着她那柔软的卷发,嗅着她身上那古怪的奇妙的方向,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迷神醉。
“可……可是,”斯麦高夫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他们的确,的确……”
“的确从此再没有痛苦,再没有烦恼,再没有感伤绝望与无助的泪水了吗?”史薇儿放声大笑,“是啊!是啊!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性格,没有思维,没有任何的自主能力,从此他们和正常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只是,他们也有呼吸!你做得可真好。真好啊,斯麦高夫!你就是用这种方法骗取了更多的国家拨款,然后你再把这笔拨款偷偷塞进了自己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