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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四章 血色大丽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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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麦尔夫人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亚妮拉丝,满脸惊讶的样子。突然她的身子一缩,碰倒了身旁的杯子。水流了一身,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她一把抓住了手提包,猛地站起,像是要冲出门去。想到那张巨额支票,我慌忙站起身来,正要挽留她几句。然而萨麦尔夫人只向外走了几步,就立刻回过头来。
她看着亚妮拉丝。
这是亚妮拉丝仍然满脸殷勤的微笑。她将双手抱在胸前,极为恬淡地看着萨麦尔夫人的一举一动。我急得只是跺脚,低声道:“亚妮,快,不要得罪客户!”然而亚妮拉丝依旧一动不动。
突然,萨麦尔夫人大笑了起来。
双手抓住手提包,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了下去。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按到亚妮拉丝的面前。她说:
“您说得对,小姐。我是受到了死亡威胁。不然,我也不应该找侦探不是吗?您看看这个。”
我抬头望去,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一株干枯的大丽菊,被很细心地包裹在干净的玻璃纸里。那朵大丽菊散发着福尔马林呛人的气息。洁白的花瓣上,我隐隐地看到,有许多暗黑色斑点,成星状分布。
大丽菊的旁边,又有一张洁白的信笺。亚妮拉丝疑惑地将信笺捡了起来,只见那上面写着:
“速来参加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如若不然……
另附:支票一张”
落款是更加稀奇古怪的:L·A
“L·A?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一个人的名字吗?好奇怪的名字。”
“支票一张?”亚妮拉丝更加好奇地问,“他给了您多少钱?我觉得您可不像一个缺钱的人。”
但是萨麦尔夫人没有回答。我偷偷地推了亚妮拉丝一把,那意思是不要她提出让客户为难的问题。亚妮拉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就没有再问下去。
那信笺上的字母是用报纸上的铅字一个一个地拼成的,你无法从中鉴别作者的笔迹。因为已经是21世纪,大侦探洛克和他的助手亚妮拉丝都已经习惯了用网络浏览新闻,所以,面对这一纸的铅字,我与亚妮拉丝对视了一眼,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俩谁也无法像福尔摩斯那样,从这张纸上鉴别出它的来源。
我只能将信笺从亚妮拉丝手中夺过,还给了萨麦尔夫人。我问:“这是寄给你的东西?”
萨麦尔夫人从手提袋里掏出纸手帕。她用手帕掩着脸。
“是的,今天早上,投在我的邮箱里的。除了L·A,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助我来辨别作者的身份。可是那束大丽菊!那束大丽菊!”
萨麦尔夫人抬起头来,看了一下那束沾满了奇怪黑点的干枯的菊花。令我惊讶的是,一向镇定的她也会瑟瑟发抖,额角淌汗。突然她尖叫了一声,将桌子猛地向前一推,人向后一仰,竟然坐到了地上。
万没想到,一个像萨麦尔夫人这般冷酷干脆的女人也会恐惧到这种地步。在我那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的作用下,我毫不犹豫地就伸出了手,想扶她起来。谁知萨麦尔夫人吓得更加厉害。没等接触到我的手,她就像被火烫了似地猛地向后一跳,甚至把水杯带到了地上。
“啊,对不起!”她连忙说。
我当然不能怪罪客户,就请她先在椅子上稍候。自己蹲下身去,忙着捡起碎片。正想叫亚妮拉丝帮忙,谁知亚妮拉丝满脸的兴奋。她直跳起身,从柜子里掏出鲁米诺溶液,在花瓣上喷了两下。
“人血。”我听到她兴奋地说。
“什么?”我大惊失色。
“人血,”亚妮拉丝笑道,“而且看这个血液溅落情况——中速喷溅。毫无疑问,死者死于由钝器造成的颅脑外伤。”
说着她顺手操起桌上的镇纸,在我后脑壳上比划了两下,道:“就这样。”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小心点,大姐,我的后脑壳很脆的。这可不是玩的。”
亚妮拉丝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萨麦尔夫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没错,这就是给我的信号。那个女孩找到我了。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
“又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女?”亚妮拉丝大为惊讶。
“是的,”萨麦尔夫人快速地说,仿佛生怕一停下来,她就没用勇气再说下去了似的。她说:“十三年前,我曾亲眼目睹了一场命案!”
“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所制造的命案?”我说。心想这年月的孩子还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不,”萨麦尔夫人用纸手帕掩着脸,“她是受害者。那个男人的受害者,也是……我的受害者……”
一听这话,我们俩都吓了一跳。我想:“搞毛,这年月,杀人犯居然敢跑到侦探事务所来请求帮助了?”
亚妮拉丝也很紧张。她摸着放在桌上的枪。
透过纸手帕,萨麦尔夫人看了我们一眼,突然说:“啊,这可怎么好?要不是我当年太害怕了,要不是我当年没有站出来,那孩子根本不会死在那人的手上!啊,都怪我,我实在是太懦弱。我就只能傻傻地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看着那人行凶。我实在是太胆小了。哪怕我当初只是大吼一声,吓走那个杀人犯,那孩子都不会……”
我们俩同时松了一口气。
听这话的意思,当年杀人的应该只有那个男人而已。萨麦尔夫人只是个无意之中的命案目睹者。或许,她因为自己的过度恐惧,面对暴行没有挺身而出,见义勇为。这种行为虽然不能算对,但是考虑到萨麦尔夫人毕竟是个女人,面对危险恐惧畏缩,这种情绪实在可以理解,实在不应该受到任何苛责。
于是我便柔声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亚妮,去给夫人重新再倒一杯水。”我却放下手中的玻璃碎片,顺手拖过一把椅子,坐在萨麦尔夫人面前。
亚妮拉丝又倒了一杯热水给萨麦尔夫人,说:“请问,那是怎样一起案件?”
“十三年前,就是说,公元1999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应该是4月1日。啊,是的,没错,‘圣井屠夫案’爆发前的三天……”
“圣井屠夫?”亚妮拉丝好奇地问道。
“上个世纪最有名的少女虐杀狂。”我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亚妮拉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99年嘛,我正在准备高考,应该是没心思管那些闲事的。”
“难道你们的高考就不考时政吗?”我极其郁闷地说道,“这可是上个世纪人人皆知的重大案件!”
“高考当然是考时政的。”亚妮拉丝耸了耸肩,“不过只会考歌舞升平的新闻。少女虐杀……听起来怪恐怖的。我想,我们那伟大的仁慈的教育部长,是绝不会用这种考题来摧残青少年们那幼小的心灵的。他只要虐待我们的□□就可以。哎,那段时间,我可从来没在两点以前睡过觉。”
不知为何,听到亚妮拉丝提及她的教育部长时,口气中总是充满了愤懑与揶揄。不过我无心管这类闲事,被考试虐待过的学生,不喜欢老师和部长,这事情实在情有可原,绝对不值得鄙视。
我只是顺口说道:“何止是听起来怪恐怖的呢?事实上,也的确相当恐怖。我听说,那个圣井屠夫就住在奇琴伊察旧址附近。每天夜晚,他都扮成和蔼可亲的圣诞老人,到大马路上,引诱单纯无知的少女。他将……”
“他将她们捆绑起来,用藤鞭鞭打,用烙铁灼烧。他电击少女们的身体,让她们的四肢脱臼,他用盐水泼洗她们的伤口,他毫不客气地用木棍敲断姑娘们纤细的骨头。当然,他也会强制少女们跟他发生性关系。当他玩够了之后,他便将少女们送进一个叫做‘玩具箱’的房子。在那里,拥有全套的妇科检查设备。不过不必担心,那玩意绝对不是给你检查身体用的。它是用来折磨你的。具体的折腾方式,不好意思,毕竟这里还有女士。我不是很方便说。据说从来没有姑娘能从‘玩具箱’中活着出来……女士们,先生们,”萨麦尔夫人冷冷地说道,“你们是打算继续听客户的要求,还是去开设一个关于‘圣井屠夫’的研究专题?”
看到萨麦尔夫人脸色不虞,我慌忙道歉。亚妮拉丝倒觉得很有意思。她说:“您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上世纪在奇琴伊察附近呆过的每一个女性都应该知道得很详细。”萨麦尔夫人懒懒地答道,“上世纪每一个住在奇琴伊察附近的母亲,都会再三告诫自己的女儿:‘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不好意思,李小姐,我刚刚好像说过,我也有自己的母亲。”
我悄悄踹了亚妮拉丝一脚,那意思是叫她不要跟客户打拗。但是,很明显地,亚妮拉丝已经对‘圣井屠夫’这个案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她继续问:“我注意到,夫人您刚刚在提到少女时,使用的是复数。而且,如果一个男人有本事引起母亲们的恐慌,说明这案子闹得很大。不知圣井屠夫究竟杀了多少人?”
“据不完全统计,”终于有了一个表现机会,我得意洋洋地赶紧抢答,“根据第一个从圣经屠夫手中逃出的少女的证词,截止至公元1999年4月5日,十年间死在圣井屠夫手上的少女,至少有182位。这是我父亲从内部才能得到的数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