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爱丽丝》弥泪

6、Section.06 微弱光芒

　　黑子哲也的回答令白水苍树很意外。她下意识停住脚步，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少年。

　　人行道外侧的大马路上刚好有车辆呼啸而过，耳旁一阵轰鸣，头发也□□热的尾气吹乱。白水抬手拢住长发，停顿片刻后，终于从刘海底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是因为黑子君不喜欢篮球了吗？”

　　“并不是那样。”男生看着她眨了下眼，眸子里好像浮着一层雾气——也许是因为那双眼中实在包含了太多情绪，所以最后只能以这样一种方式掺杂在一起。

　　“我喜欢篮球，但我不喜欢帝光的大家现在的打球方式。”

　　白水歪头沉默了半晌，看起来有些迷茫：“我对你们男生的事情还有篮球的事情都不了解，但在我看来，一个人实在没必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她说着，挑起眉毛笑了笑，“黑子君，既然你不喜欢他们的篮球，那为什么不去试着找找自己喜欢的篮球呢？”

　　席卷而过的汽车尾气掀起女生棕褐色的刘海，其下一双浅绿色的眸子，里面好像有锋利白光一闪即逝，“若是找不到方向，就重新开始吧。”

　　其实这番话，白水苍树觉得应该是要说给自己听的。只不过她并非“没有方向”，而是“看不到希望”。

　　她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对黑子说这么多。也许是因为男生现在的状态正如半年前的白水苍树，同样在为是否该继续坚守喜欢的东西而徘徊迷惑。

　　这样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曾经的自己。
　　而她终究选择了刚才自己所说的那番话的反面。
　　可如果是另一个方向，会发生奇迹吗？

　　半个月后，白水苍树收到黑子哲也的短信，信息上不过寥寥数语，写着：『我决定高中就读诚凛，非常感谢前辈的建议。』

　　女生盯着短信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黑子口中的诚凛就是那所才建校不到一年的私立诚凛高校，目前不过高一一个年级。

　　她考虑了一番，才将信息回过去，除去惯例的寒暄就问了一句话：『因为诚凛是新学校吗？』
　　回复非常简短：『是的。』

　　不破不立。
　　她忽然觉得，也许真的会有奇迹也不一定。

　　正好这段时间，自家表妹西宫岚终于下定决心报考雾崎第一，为了表示支持，白水周末有空就陪着她一起去附近的图书馆，一方面自己也可以温习功课。

　　今天原本也是两人，但午饭后西宫被叫去同学家里一起开学习会，白水便一个人留了下来。

　　周末的图书馆依然没有多少人，她做完作业走进藏书区顺着一排一排书架寻找感兴趣的书籍，脚步声孤零零地撞击着空气，有些突兀。

　　就在这时，一记轻响忽然砸进耳畔。
　　“嗒”

　　白水脚步未停，下意识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走道右侧的书架前站着个不是很高的少年，穿着衬衫和针织毛衣，此时也正偏头望过来。蓝色碎发扫过他干净的面颊，露出背后玻璃珠子似的一双眼睛。

　　白水忍不住吃惊地停了下来。动了动嘴还没出声，少年已经先一步冲她点了点头，轻声开口：“下午好，前辈。”

　　“啊……下午好。”女生很快收起惊讶，笑着回应，“又见面了，黑子君。”

　　对方依然是平静到几乎不见波澜的表情，只是眨了下眼算作回答，随即捧着刚从书架上拿下的书走到她面前。

　　白水不经意看到那本书的封面，稍稍有些意外：“黑子君喜欢看史书吗？”

　　黑子哲也将怀里的书翻过来拿进手里：“嗯，最近看得比较多。我喜欢看不同种类的书。”

　　白水歪了歪头：“现在很少见喜欢看书的男生了。”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把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带了点探究，似乎在很认真地研究什么。这目光并不令人讨厌，但白水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挑眉笑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黑子摇了摇头：“前辈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不一样。”

　　白水愣住，但也不过一秒。再次说话的同时，她脸上下意识便扯出了一贯的笑容：“哦，黑子君听到的是哪种传闻？”

　　隔壁走道上正好有脚步声小心翼翼地经过，但两人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女生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男生，笑容收拢后的五官带着一股冷色，对方也无辜地直视着她，眼神干净毫无杂质。

　　许久，黑子哲也终于开口：“我觉得，那没什么好在意的。”

　　白水忽然闭了下眼，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但紧接着，她就垂着眼角笑起来——好像很受不了这句话似的，却又是开心的笑容，虽然实在没什么道理。

　　“黑子君真是温柔呢。”

　　两人分开后，白水又在藏书区转了一圈，可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响起方才少年的那句话。说不上心情好还是不好，只是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似乎连动作也轻快了不少。

　　她最后拿了本小说走回座位，还没走近，就看到原本所在的长桌对面不知何时又多了个人。

　　下午两三点的图书馆里浮动着一股静悄悄的睡意，落地玻璃窗外是十一月薄如轻纱的铂金色阳光。光线在时间的推移下缓慢移动着，此时终于落在了那张棕红色木桌的桌面上。

　　少年半边身子都在阳光下，仿佛本身就是光源。他浅蓝色的短发泛出水光，刘海的阴影落在眼睛下方，如同羽毛扫过的痕迹。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看过来，目光移到她身上，停顿片刻，随即用毫无波澜的声音点头示意道：“介意我坐这里吗？”

　　白水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她很快笑了笑，回到座位坐下时，黑子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在面前的书本上。

　　她也打开书，将注意力集中到文字中，可心情却始终无法平复。没过多久，视线就不自觉滑出去，终于还是投向了书桌斜对面的少年。

　　他仍旧在认真看书，双眉微蹙，但没什么表情，正襟危坐的模样看上去倒是隐隐透出几分凛然。可白水竟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看得入了神，干脆抬起左手懒洋洋地托着腮观察起来。

　　阳光继续在桌面上移动，打下一半阴影，刚好在两人之间划出鲜明的分界线。黑子终于察觉到白水的目光，抬起头眨了下眼，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前辈？”

　　女生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丝毫没有移开视线：“黑子君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男生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

　　白水继续补充：“虽然你说自己没什么存在感，但又好像……”

　　话音拖拽出长长的尾巴，黑子奇怪地偏头，却没有等到下文：“好像？”

　　是啊，好像什么呢？
　　白水眯起眼微微一笑，脸颊偶然照上从旁斜射过来的阳光，铂金色的光芒顿时将那对浅绿双眸照得透亮。那里面大概是她对西宫岚以外的人露出过的最柔软的笑意。

　　“没什么。”

　　好像……
　　好像光一样。

　　“说起来，黑子君之前说打算去诚凛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话题的突然转变令黑子怔了一下，他想了想才回答：“因为是新学校，所以条件并没有很严苛。”

　　白水点点头，边思考边又问：“不过，黑子君了解过诚凛的其它情况吗？如果因为社团而耽误了学业也不好吧。”

　　这一次，黑子倒是回答得很快：“虽然是新学校，但条件似乎都不错的样子。”

　　话题在不知不觉中被扯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一会儿话，可因为都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很快就重新安静下来。

　　白水将剩下的课程大致温习过一遍后差不多也到了西宫回家的时间，黑子仍旧捧着书看得专心致志，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已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直到白水上前和他打招呼，少年才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眼远处问询台后边墙上的时钟：“已经这个时间了吗……”说着，他也站起身将书本合上，“我也该走了。”

　　白水和黑子一起走到图书馆门口，之后黑子去公交站乘车，而她则步行回家。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不巧正变成红色，她打着呵欠站在人行道边等待绿灯，一辆公车呼啸着从眼前驶过。

　　秋末冬初的冷风中带出几抹热气，她眨了下眼，打到一半的呵欠不自觉吞了回去。车窗玻璃后映出少年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脸庞，他冲她点了点头，嘴唇微动，比出一个类似“再见”的口型。
　　随即车子疾驰而过，只留下冒着尾气的后背。

　　白水苍树愣了愣，突然毫无预兆地笑起来。

　　回家前先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