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娘子》沾沾

30、第三十回：惊变

　　“八妹！”

　　“八妹！”

　　六郎和七郎连声唤道。杨八妹昂着头，故作不知的问说：“六哥，你亲了人家，我和娘亲都看见了。”

　　“娘——”杨六郎望着佘赛花。佘赛花也只能附和的笑笑，装作十分无辜的道：“那么长的巷子，我哪知道。一跟八妹进去，就看见你们。放心，我没看几眼就走了。”

　　“娘！”六郎叫道。不知何时，大厅里众人都已齐聚，再看姜筱月一张脸红得都快滴血似的，一扭身便飞跑了出去。杨六郎亦十分尴尬，孟子衿笑骂道：“还不去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娘、二娘和三娘纷纷上前，推着六郎道：“快去！快去！今儿中秋，好好玩玩儿！”说着便将六郎推出门外。

　　望着六哥离去的背影，七郎一张脸上写满了忧愁。花奴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七郎挤出笑容道：“娘，不是说吃饭吗？快啊，我都要饿死了！”

　　他一叫饿，众人便纷纷嚷嚷起来。佘赛花看看七郎又看看花奴，意有所指的笑了。见众人忙碌着，七郎扭头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心里苦涩涩的。

　　其实，这样也好。往后还是一家人嘛。

　　想到这一点，杨七郎忽然觉得轻松多，搂住八妹转了个大圈子，才放下她。八妹还叫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一切已经有了新的决定。

　　杨六郎追出天波府时，姜筱月已经跃上匹马，六郎一把拉住缰绳，抬头看她。姜筱月往回扯，他就是不肯松手，再扯，他人也跳上马背，双腿用力，径直朝前跑去。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那么问。我只是——”

　　天已擦黑，夜风裹挟，姜筱月不断的催马快马，直把六郎的话丢在风中撕碎。

　　行到一处桥边，远远的水面上有人在点放水灯，一盏一盏的照耀着整个水面，如繁星点缀，又似天上街市，银河落入尘世。火烛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伴有孩童的嬉闹声，一阵高过一阵。

　　突然，不远处的水面上，又人在船上点放烟火，巨响之后，照亮半幅夜空，却也是稍纵即逝，留下一地灰烬。

　　六郎跳下马，扯住缰绳，将她也拉了下来。姜筱月垂头不看他，两人立在河边，不知想些什么。一旁游戏的孩童手持烟花从两人身边跑过，售卖水灯的老妇上前，道：“公子，给这位姑娘买盏水灯吧，许个愿，很灵的。”

　　买了两盏，点好，交给姜筱月，姜筱月未接，看着他道：“六郎，我来只是为了执行任务。”

　　六郎点头，指着天空道：“我明白，你啊，就像这漫天的星斗，突然掉在我面前。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相信，我真的遇见你了。”

　　姜筱月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关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她知之甚少，近乎懵懂无知。杨六郎热切的目光让她本能的想要闪躲。可是心中又有一丝窃喜，安慰自己，也许来到这里，她可以想一个平凡的女孩，谈谈恋爱，好好生活……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便被她硬生生的掐灭掉。她知道未来的道路险阻，还有很多看不见的黑暗。她站在漩涡中心，不想再拖累别人。

　　“在我们那里。”姜筱月放完手里的水灯，突然道：“那个吻，只是打招呼。”

　　六郎一听，脸上的喜色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拉住她的胳膊道：“姜筱月，你非要这么说吗？”

　　“我怕你会多想。”姜筱月不敢看他的脸色，声音也低了许多。

　　“我怎么想的不要紧，关键是你，姜筱月，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杨六郎加重的语气，攥着她的胳膊也不断用力，几乎是要拧断她。

　　“我志不在此，何苦要逼迫我？”姜筱月沉声道。

　　“逼迫？”杨六郎猛然松开她，后退两步，失声笑道：“逼迫！原来你是这么以为的。姜筱月！你真狠！你真狠！”杨六郎一边说，一边不住的后退，水灯与光影交错间，姜筱月抬头痴痴的望着他，直到他骑马离开，才瘫软的坐在地上，抱膝痛哭。

　　就算是重新开始一切又能怎么样？没有人能拯救她的命运！没有人可以挽救她既定的命数！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姜筱月抱着膝盖，低声的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猛然栽倒在地上。一旁的桥上有人突然飞身而至，从地上捞起她，紧抱在怀中，跃上候在一旁的马车，语气微颤的下令：“走！”

　　赶车的人却是一愣，追问道：“王爷，去哪里？咱就这么回去？”

　　车帘后传出一声叹息，道：“回客栈吧。明日等她醒了，我们再离开。”

　　“王爷，若是她知道了，只怕我们未必能走得了。”烨华悄声道。见车内没有回应，便驱车回客栈。他是想不明白的，这个宋女视辽人如生死仇人，上次在沙河镇一战中，毫不犹豫便将刀劈向王爷的替身，可王爷却还是如此顾惜她。

　　人长得的确是美，可惜却是有毒的美人。

　　姜筱月一觉醒来，便觉得屋子里的味道不对，熏香里好像有什么，她挣扎着要坐起，才发现浑身无力。身上的衣服完好，但是别在腰间的梅花镖被人取下放在桌子上。

　　她欲下床，双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整个人要栽倒下去。耶律光坐在珠帘后，此时立刻飞身过来抱住她。

　　姜筱月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发狠，举手欲劈，只是掌中无力，擦着他的袖子垂在地上。

　　“你！王爷几次三番救你，你不知感恩，出手就这么狠毒！”烨华在一旁出声道。幸好他早早预备了万一，点了柱软骨香，否则这一掌劈下去，王爷不死也伤。

　　耶律光不吭声，扶她坐好，退到一旁，道：“姜姑娘，在下没有恶意。”

　　“辽狗！”姜筱月怒骂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宋女！你讲不讲道理！昨晚是王爷出手救你！”

　　“出去！”耶律光打断烨华的咆哮，“没有我许可，不准进来！”烨华恨恨的看着姜筱月两眼，退出房间。

　　耶律光从锦囊中倒出梅花镖，一枚枚的从他指间滑过。姜筱月望着他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这个人明明只是见过三次，却又好像认识一辈子。她强压住心中的悸动，道：“你要如何？”

　　“你过得不好。”耶律光叹息道，一声叹息之下，似乎隐藏了无数的哀怨。

　　“与你无关。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将来沙场上见！”

　　“那是辽宋之间的恩怨，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种可能？”耶律光转身道。如潮汐般的视线环绕着她，可她眼底只有恨意。没有来由的恨意。

　　姜筱月啐了他一口，道：“大辽的南院大王耶律光？你说这是辽宋的恩怨，不觉得可笑吗？你们辽人霸我宋土，虐杀我宋人。我们之间只有仇恨！”

　　“我以为你心里只有杨家。难不成整个宋室江山你也要背负上？你背得起吗？”耶律光说着举步上前，门外传来烨华急促的敲门声，道：“王爷！王爷！”

　　等不及回答，烨华破门而入，拦住耶律光道：“王爷，我们必须离开，有一大批军队正往这边来！”

　　耶律光一抬手，看着姜筱月道：“我们之间不会只有仇恨的，将来你会知道的！”说完，和烨华一道急忙忙从一侧门离开。烨华离开时，扔了个药瓶给姜筱月，道：“解药，怕毒死就算了！”

　　姜筱月服下解药，浑身依旧无力，正想着如何离开，门再次被人推开，打头进来的正是潘仁美，紧随其后的还有杨业和八贤王。众人见是她，全都愣住了。

　　杨业看出她有些不对，上前问道：“姜姑娘，怎么是你？”

　　八贤王也看出她面色不好，便道：“先别说这么多，送姜姑娘回天波府。”

　　潘仁美伸手一挡，道：“王爷，且慢！”八王爷见事情突然，也不好多说。潘仁美继续道：“姜姑娘，潘某人得到信报，说辽人王爷藏身在此，只是不知姑娘为何会跟辽人纠缠在一起，而且一夜未归！”

　　八王道：“丞相这句话怕重了些。姑娘家的名节，可不是随意侮辱的。”

　　潘仁美冷笑道：“名节？和辽人厮混一夜，还要什么名节！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姜筱月体力已经稍稍恢复，拉住杨业道：“将军，他们刚刚离开，恐怕还未走远。”说完指了指侧门。潘仁美立刻下令追捕，杨业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住，还是八王催促先行回天波府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