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似何年》沈烟波

4、chapter 4.

　　我一向有深刻的自知之明，当平日面无表情的同学突然对我扯出笑脸的时候，我的心，绝对可以用心惊肉跳来形容。就像现在这样，每一位与我擦肩而过的同学都露出那种近似怜悯的笑容。

　　走进教室，我的血液开始倒流。

　　多媒体电脑开着，投在黑板上的一张张模糊影像，是衣衫不整的我。

　　四周围了好多的同学，电脑的机箱上还插着黑色的U盘。那一刻，我所感觉到的，并不是天塌下来了，而是梁筑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呆呆地望着墨绿色的玻璃黑板，第一次发现，原来它也是这样可怕的一种存在。

　　听不清四周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看不清是程展还是梁奕轩愤怒地冲进教室粗暴地关掉了电脑，将那个黑色的U盘摔在地上踩个粉碎，也不知道是谁驱散了人群，更记不得最后将我抱起狂奔的那个人的脸，我的头，痛到让我闭上了眼睛。

　　可我记得，那一声声终于解恨的活该，那一句句终于泄愤的报应。

　　我想，梁筑一定死了，对，一定一定死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依旧是很多人。我想伸手去遮挡太过刺眼的光，一双温暖的手忽然握住我的手，那么熟悉的温度，我努力转头望了望，真的是梁奕轩。

　　看看周遭的人，辅导员，系主任，处长，院长。

　　梁奕轩轻轻拍拍我的脸颊，温柔地说着别怕。程展跟梁茶站在窗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美好的模样一点也不真实。

　　院长慈祥地跟我说，什么都不要担心，把那天的事都说出来，他们一定会抓住凶手。

　　我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可是左腿传来的撕裂剧痛让我惊呼出声，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梁奕轩，他泛红的眼眶已经落下泪来。

　　我咬着嘴唇，直至尝到腥涩的血味，我记得。

　　有人冲进教室，有人踩碎了U盘，有人驱散了人群。

　　我记得。

　　我恍惚的跑出教室，摔下了楼梯。

　　我记得。

　　有人大喊我的名字，有人抱起我狂奔。

　　我记得。

　　麻醉之前，大夫说我左腿的旧伤严重复发，手术康复后，恐怕也会变成跛脚。

　　我定定的盯着梁奕轩，我想听他说这些都不是真的，我想听他说没有那些照片，我想听他说这只是个梦，我想他告诉我我不会变成瘸子，我连哭都发不出声音来。梁奕轩用力抱着我，他的泪濡湿了我的肩膀。程展哽咽着跟院长交谈，我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最后病房里只剩下我跟梁奕轩两个人。

　　我不停地颤抖，梁奕轩的手臂用力收紧，我的心，从未这般死寂过。

　　我在医院住了很久，这期间昼夜照顾我的人，始终是梁奕轩。我知道程展一定在为我的事四处奔走，我知道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查出拍照的那个人。而我，却只想永远永远的，藏在这间填满白色的屋子里。

　　梁茶再没有来看过我，对于外面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如此陌生，我想，我需要一个壳，一个可以让我自欺欺人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