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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三章第三回、第三条影 ...

  •   青石砌成的小屋,几与雪色融为一体,若不是聂风眼尖,一般人根本难以发现。步惊云虽然一意前行,却竟没有忽略这座小屋。
      轻敲木门,许久未有回应,聂风遂推门而入。
      小石屋看来是山中猎户的住所,墙上挂着弓箭,草铺上还铺着狼皮,聂风前前后后查视一番,发现小屋里柴米油盐一应俱全,却惟独不见主人。
      从屋内厚厚的积尘看来,这屋子的主人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也许,那势单力薄的猎户已经于不知何处的山林中,殒命在野兽的利爪之下。
      聂风遂简单收拾打扫一番,生起火来,隆冬的严寒很快被驱逐屋外。转眼一看,步惊云却从进来小屋的一刻起便盘坐于屋内一角,闭目养神。
      ——也许他早已身心俱疲,只是不愿休息而已,如今突然放松下来,就有些支撑不住。饶是如此,他仍不放过每一刻时间调息,以求精力和体力尽快回复。
      聂风知道他着急,但再急也不能是这般赶法,这样争取时间只能以在天怒峰战败为代价。
      瞥见步惊云肩头的擦伤,聂风自怀中取出伤药,想先替他敷理伤口。
      谁料,甫走近他,步惊云双目乍睁,两道绝寒的目光立如厉电般逼视着聂风。
      聂风觉得有些不妥:“云师兄……怎么了?我……只是想替你上药……”
      砰!!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气劲忽自步惊云身上爆发!聂风毫无防备,立被震开数步。
      死神蓦然张口,吐出沉默旅途中对聂风说的第一句话:
      “我,曾经说过,”
      “任何人,也不得近在我——”
      “五尺以内!”

      夜,漆黑,黑得就像死神那颗深不可测的心。
      一切属于黑暗的罪恶,一切钩心斗角的阴谋,在夜里更加活跃。
      这里比夜更黑。
      因为这里根本便没有昼夜之分。
      那么这里的阴谋和争斗,是否也会因此,而——
      倍为疯狂?
      轰!!
      仿如惊雷乍响的剧爆之后是滚滚烟尘弥漫,偌大的溶洞竟亦承受不住两条血红人影的力拼,而在一招间塌毁!
      瞧真一点,两条人影原来早已从洞内斗至洞外,溶洞塌毁对二人并未造成任何损伤,但双方却也就此停手。
      瞥一眼飞扬的尘土,那条高大的红影言语间透着震异:“你……你竟然如此重手?”
      瘦小的红影道:“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得违背我的游戏规则,你要阻我,就休怪我不客气!”
      高大的红影道:“你不怕……”
      “既然决定要玩下去,我才管不了这许多!”瘦小的红影截断他的话,厉声道。
      高大的红影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大叫:“糟了!”
      “‘她’还在里面不是?”瘦小的红影嘿嘿冷笑,“现在只怕早已变成肉饼了!”
      高大的红影浑不理睬,双掌一翻,血红掌劲如狂风猛扫,将无数大小碎石一一排开。
      渐渐露出掩埋其下的洞穴……不见血迹……不见尸体……溶洞,竟是空的!
      瘦小的红影也不免惊讶:“这……她怎会不见的?!”

      其实何须多此一问,世事又怎会永远在人的意料之内?世间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是人无法完全掌握的。
      比如“人心”。
      一个普普通通世俗人的心已是十分复杂多变,这世上却还有一些人,他们的心,也许从来就没有被真正了解过……
      死神的心,又是一颗怎样的心?
      一块包裹着火焰的冰——聂风曾经这样认为,缘于每次总让他在不经意间,看到他掩藏在冷面下的热血……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是否真正了解过死神的心……
      ——任何人也不能靠近死神五尺以内。
      步惊云的确这样说过。
      这“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聂风在内。
      或许在过去的岁月中,他曾是众人中少数可以比较接近死神的一个。却原来,他始终亦无法走进死神划下的“五尺”界限。
      那为雪缘“锁心”,而划下的界限……
      聂风在踏出小屋时,这样想着。
      死神重复了那句说话,很明白是对自己的警告。聂风只得将伤药置于地上,道:“既然如此,药放在这儿,云师兄你自便吧。我……如今到外面看看,能否打到些野物回来……”说完,便转身出门。
      ——真是健忘啊……自己不是明明知道云师兄一向不喜欢别人接近的吗?
      这样想着,聂风责备着自己,心中却不由又涌起了那种莫名的难过。
      寒风扑面,雪片打在脸上身上,一阵冰凉……

      在坍塌的溶洞外,两条血红人影望着那本应是用来锁困着白衣女子,而今却只锁困着空气的铁链,不约而同地呆了一呆。
      “不用看了,她已经走了。”忽然一个声音幽幽地自旁边的角落传来。
      自山岩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灰暗的佝偻的影子。
      “你看见她走的?”高大的红影问。
      “是的。”灰影有气无力地道。
      “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瘦小的红影厉声喝问。
      “我为什么要拦住她?要害她的是你们,我却与她无怨无仇。我也不是无道狂天的爪牙,又为什么要通知你们?”灰影说话虽有气无力,口气却并不软弱。
      “若让她活出生天,坏了我的计划,我就要你狗命!”瘦小的红影抛下这句话,立即展动身形,如风逸去。
      望着一点血红飞快远去,灰影轻轻叹息一声:“何必去追?她就算要死,也绝不会死在你的手上。”
      “她现在也还不能死!”高大的红影话出口,人也要跃起……
      “你还是别追的好,”灰影的话打断了他的行动,“你纵然追上他他也会有办法要你回来,而且刚才那一招硬拼,你伤得不轻吧?”
      “何况,”灰影道,“以你的轻功修为,追得上他吗?”
      “你话太多了!”高大的红影不耐烦地道。
      灰影立时噤声,缓缓隐没于黑暗之中。

      一只野兔在雪地里奔跑。
      风雪迷蒙,看不清前路,它忽左忽右地不断改变着方向奔跑。
      没有目的地,拼尽了全力,只因一头饿狼捣毁了它温暖的巢穴,逼着它不得不在这雪夜里狂奔,若稍慢,便成为身后那头狼的腹中餐。
      一头饿狼在雪地里奔跑。
      绿了眼,炸了肺,四爪激得雪末飞扬。
      双眼只锁定一个目标,大雪封山,已经四天没东西下肚,千辛万苦才铆上现在的猎物,不要命地狂奔,只因若稍慢,便要在这冰天雪地中饿死。
      造化,其实是公平的。
      对万物,天地从来毫不怜惜,因此兔子也好狼也好,都必须为了“求生”而狂奔。
      谁死,谁活,谁有的吃谁没下顿,只看谁能赢得这场追逐。
      这一次,兔子看来是输家。它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那头狼,两者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终于饿狼一个猛扑,利牙准确地嵌入野兔的咽喉。
      温暖的血腥溢满冰冷的喉间。
      ——不仅是野兔的血,也包括它自己的血!
      只因就在它咬断野兔的颈子的一刹,它自己的咽喉也被刺穿!
      被一条冰凌刺穿!
      野兔抽搐了几下,死了。饿狼哀号了一声,也死了——死不瞑目。
      也许因为,它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是输家。
      在生命结束以前的一刹,它的眼睛里映出一个影子,一个——人。

      造化,是公平的,而使这个世界变得不公平的,只有“人”。
      “人”本也是万物之一,但天地从没有眷顾过“人”,“人”无法比虎狼跑得更快,因此为要在万物竞逐中获胜,“人”不得不产生了“智慧”。
      但亦因为有了智慧,这天与地之中出现了一个最不公平的领域,唤作“人间”。
      饿狼在死前,看到那个“人”慢慢从一处雪堆后面站起,慢慢走近。
      那个人的一头长发,在雪中翻飞如风。
      轻灵的脚步慢慢走近,那人垂首默立,与狼濒死的眼睛相对的眸子,透出的却是一丝——悲悯……
      只看到这些,狼死了——在聂风苦候在雪地里已经三个时辰,东方正隐隐泛白的时候。
      聂风从狼的喉间拔下冰凌,远远掷了出去。
      ——仍是无法摆脱,无论自己如何厌恶血腥,总是无法避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
      聂风苦笑,向着早已冻得麻木的双手呵了几口气。
      “你在可怜它们吗?”毫无征兆地,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一向冷静的聂风也不由一惊,那个声音赫然——近在他身后咫尺!
      瞧真一点,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条——灰色的人影!

      吃惊的,其实并不止聂风一个人。
      步惊云的吃惊,远比聂风为甚!
      那是在一个半时辰以前。
      步惊云独坐于小石屋的黑暗一角,整个人看来像是一块会呼吸的顽石。
      聂风离开了,这屋子仿佛一下子阴冷了许多。
      时间死寂地流动着,屋子里唯一的响动是步惊云沉沉的吐纳声,屋子里唯一活动的东西是火焰随着死神的呼吸而有节奏地一明一灭……
      从进来这屋子的一刻,步惊云便开始闭目调息,仿佛任何事情也都与他无关。除了将聂风震退的时候之外,他连眼皮也没掀一掀。
      也许对死神来说,所有人也不过是过客。能够牵绊着他的心的,唯有那一个身影,那一条白练……
      死神也许拒绝任何的打扰,但是,只怕有人却一定要来打扰了——一直沉寂的步惊云忽然双目一睁,森冷的目光,随即落在身边的火塘。
      ——一直皆在随着他呼吸的节奏一明一灭的火焰,忽然异样地闪动了一下!
      前一刻还不动如顽石的步惊云,眨眼间已如一头黑色的蝙蝠般掠起!身形带起的劲风“哗”地将门刮开,冷手暴出,门外的人未待有任何反应,已被死神一把扼住咽喉!
      一声惊呼,又尖又惧,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瞧真一点,门外被死神扼住喉咙的,竟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年轻女子——一个约摸十七八岁年纪,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
      死神未有半分动容,声音也未有因对方是女子而减少一分一毫的冰冷:
      “无道狂天派你来,”
      “做什么?”
      女子用力挣扎,拼力敲打着步惊云扼住她咽喉的手臂,大叫:“什么无道狂天啊!我是自己要来的!放手啊……你步惊云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步惊云浓眉一皱,手指略松了一松:“你,”
      “是谁?”
      “我是无道人尊手下的红衣使者……唉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你没有见过我……放手啦!”仍然是“努力不懈”地用力扳着步惊云钢铁一般的手指。
      几经努力仍然无效后,红衣使者美眸一瞪:“喂!你再不放手我可要翻脸啦!”
      步惊云仍是冷冷看着她,道:“无道人尊是谁?”
      “姑奶奶不高兴告诉你!”红衣使者索性不与步惊云较劲,双手叉腰头一昂道,“最后一遍警告你啊,我可是为了你来的,要是你还不赶快放手,我可不能帮你保住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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