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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江上忽闻剑舞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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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莹关上房门,紫竹坐在床边,望了望他,见他不说话,便道:“我与你一起那么久,也没见你这样会说。”
柯莹顾自走到桌前,慢慢倒了茶喝,反问道:“我若不回来,你是不是要跟她嫁人去了?”
紫竹呆了一呆,思绪纷乱,漠然道:“我不会嫁人,也没人会娶我。”
柯莹一怔,道:“为什么?”
紫竹低头不语,如同灵魂出窍一般。
柯莹走过来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忙道:“你不想说这个事,就算了。”
紫竹眼神仍是涣散的。
柯莹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看着她:“我才回来,你就气成这样?是要我走吗?”
紫竹咬了咬唇,轻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柯莹笑了笑,喟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紫竹看看他,柯莹怔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紫竹幽幽道:“这么久了,第一次见你笑。原以为你不会笑的。”
“我又不是怪物,也是会笑的。你平日却只看见刺,不曾注意别的……”柯莹说到这里,不禁顿了顿,“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走,别让南宫铃再缠上。”
“你为什么要骗她?”紫竹道,“她已经很急了,你随口说说她会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她了?”柯莹愕然道。
“你说你叫护花宫的人打听,你自己明明在躲着他们。”紫竹不悦道。
柯莹微微一笑:“那只是一时误会,我会处理的。”
紫竹看看他,试探问道:“你到底得罪谁了?”
柯莹沉思了一会儿,道:“护花宫崔宫主。”
次日清早,柯莹便带着紫竹离开客栈。两人来到渡口,冷冷清清,还不到十个人要过江。船家顾自在一旁休息,道:“再等等,凑满十个才开船。”
柯莹离众人甚远,脸上已显出不悦。
紫竹刚要坐下等,却被柯莹一把拉起,柯莹向船家道:“这么多人怎好坐一条船?”
船家失笑道:“小哥莫非没坐过船?总得多等一些人一起渡江的啊。”
柯莹怫道:“我不和他们一起。你先载我们两个过去。”
这下不仅船家不悦,众人也恼道:“大家一样等船,凭什么你先走?”
柯莹自怀中取出一锭白银,扔到船头道:“这够你多少天收入?”
船家见给如许多渡费,又惊又喜,也顾不得别人,马上解开缆绳,请柯莹紫竹上船,引得众人一阵指责。
柯莹拉着紫竹快步上船,对众人视若不见。紫竹心中颇觉不安,又怕柯莹怪她,待船快行到江心才道:“何必这样做?”
柯莹看她一眼,扭头望着江水,道:“我不爱与人同处。”
紫竹道:“那我算不算与你同处?”
柯莹道:“你是一个人。我受不了与那么多人挤在一起。”
紫竹觉得他分外高傲,仿佛不把人放在眼里,不禁气道:“你就非要如此高高在上?”
柯莹冷冷道:“是我脾气古怪,那又怎样?”
紫竹抿唇不语,又想到昨晚他那一走一回,才觉他性情温和了一些,现却又不到五句就翻脸,心道这男子实在是忽冷忽热,真难以相处。但自己又一直随着他,寄人篱下的,哪有资格与他争论?
正想着万般心事,忽听江上传来打斗声。紫竹一抬头,只见一艘小船上有几人围着一个青年猛攻。青年手中一把宝剑舞得轻盈翻飞,煞是好看,但却又似乎没什么力气,眼看不支,马上就要被逼下江去。紫竹心急如焚,想到柯莹当日救她时的身手,忙拉他道:“快去帮帮那人吧。”
柯莹白她一眼,仍坐在船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要我救?”
紫竹讶然道:“他快不行了!你不是会武吗?怎好见死不救?”
柯莹冷讪道:“若他是个罪有应得的恶人,你也要我帮他?”
紫竹语塞,呐呐道:“看上去不象恶人……”
柯莹只冷笑数声,悠然看着那场打斗,如看戏一般。
紫竹无奈,又不忍心眼看人送命,只得扭过头去,对柯莹的无动于衷暗自心寒。
过不多久,紫竹只听一声浪响,似有人落水,还未回头,已听柯莹冷冷道:“终于下去了。”
紫竹气极,大声道:“不救便不救,不用如此幸灾乐祸!”
柯莹变了脸色,恼怒起来:“我天生幸灾乐祸,又怎带你走到这里?”
紫竹被他这话一激,不禁脱口:“我知自己欠你许多,今后定会报答!”
柯莹淡淡道:“还说大话,你用什么报答?以身相许?”
紫竹含泪道:“大不了将此贱命还你!”
柯莹怔了怔,不屑道:“口说无凭,我可不会拉你。”
紫竹心凉,见他那冷漠态度仿佛龙少廷向他绝情时一般无二,不禁心颤道:“男人原来都是这样!”她当下头脑一热,竟飞身跳入冰冷江水中,溅起一个大浪,转眼即碎。
柯莹语多带刺,见她真一跃而坠,竟如被当胸一拳,不顾船家劝阻,想也不想便也跳了下去。
江水仍未转寒为暖,一浪浪打得紫竹全身发麻,一会儿工夫便陷于昏迷,直往下沉,却又觉得有人托在她腰间,奋力将她送出江面。待到悠悠醒转,仍在船上。柯莹一身尽湿,默默守在她身边。船头却不知何时多了个青年,也是湿透了。
柯莹见她醒来,楞了一会儿,竟没好气道:“何必当我面跳?”
紫竹几乎要被气昏,挣道:“我跳江也没要你救!”
柯莹哼道:“我当然不会救你,是那人正好游到我们船下救了你。”
紫竹望向那青年,青年转过身,眉目间英气逼人,又带几分书卷气,向紫竹笑了笑:“我原想游到你们船上,没料到正遇上姑娘落水,举手之劳而已。”
紫竹开始尚觉得他眼熟,这才恍然道:“你就是刚才被逼入水的人?”
青年微笑道:“在下一时因病体力不支,只得先行回避那伙仇家。”
紫竹咳了几声,柯莹看她,她却冷眼以对,道:“我早说他不是坏人。”
柯莹恼道:“你怎老帮他说话?!素不相识的,怎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青年忙道:“两位不必因我争执。这位兄台,在下确实不是骗子,乃是南宫世家的,排行十一,叫做南宫钰。只因想找我妹妹,所以连日奔波,加上身体不适,遇上仇人,才这样狼狈。”
柯莹脸色一沉,霍地站起,冲他道:“我近日怎这般晦气,老撞上南宫世家的人!十一少还请自便吧!”
南宫钰一怔,尴尬道:“小弟是否有何失礼之处?又或是南宫世家得罪了兄台?”
柯莹深吸一口气,道:“不必多言,是我素来讨厌南宫世家。”
南宫钰无可奈何,此时船已近岸,南宫钰抄起衣服下摆,一跃上岸,走了几步,忽回头问道:“兄台前几日也遇上我家人吗?是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顽皮少女,唤做南宫铃的?”
柯莹道:“她也算是你们南宫世家的小姐,却出来胡乱骗人,想找人替她出嫁。十一少真有个好妹妹。”
南宫钰急道:“小铃想来也是情急无奈,还请公子告知在下小铃的下落。”
柯莹还未回答,紫竹道:“她昨夜还在江岸边的客栈,应该并未走远。”
南宫钰一叹,抱了抱拳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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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甫一靠岸,柯莹便要扶紫竹站起,紫竹却挣开了,摇摇晃晃上了岸,不理柯莹,独自向前走去。
柯莹追上,也不说话。紫竹又换个方向前行,见柯莹仍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便头也不回地向城中走去。
此时城中行人渐多,店铺已纷纷招揽生意。紫竹找了家当铺,将身上略值些钱的首饰全部当掉,只换得一些碎银。出了当铺,见柯莹寂然站在一个角落,便硬撑着走上前,将银子塞给他,道:“我是很穷,没钱还你。以后有一分就还你一分,绝不会赖帐!”
说罢,转身就走。
紫竹一边走一边头痛,身上又是寒彻的,勉强走了一阵,正到一家酒楼前,不防里面一帮汉子喝醉了酒摇晃而出,将她撞倒也不扶起,狂笑而去。
紫竹咬牙扶墙站起,却双腿发软,怎么也使不出劲。正在这时,身后有人轻轻将她搀起,回头一看,却是南宫钰。
紫竹苍白着脸想道谢,南宫钰却道:“姑娘才落了水就这样一人出来?你朋友呢?”
紫竹摇头不语,南宫钰扶着紫竹,只觉她不住打颤,眼看就要不支倒地,忙将她背起,送进一家客栈,又飞快请来大夫,抓药煮药,忙了半晌,端来热腾腾的汤药让紫竹喝下,微笑道:“大夫说你只是着凉受惊,身子有点虚,休息几天就好了。”
紫竹自从龙家出来后连受打击,虽与柯莹同行,却终日昼伏夜行,又颇多口角,还从未有人对她温和地说上半句。如今见南宫钰素昧平生地就对她如此体贴关怀,不禁自心头就先暖了几分。但见他已换下湿衣,穿上簇新的衣衫,风神俊朗,宛若当日的龙少廷,不觉又黯然伤神。
南宫钰见她发愣,道:“姑娘,不舒服吗?”
紫竹回神道:“没有,多谢你了。”
南宫钰一笑,道:“不要这样客气,我还想问你事的。”
紫竹道:“是你妹妹?”
南宫钰道:“姑娘冰雪聪明。两位在哪里见到小铃的?”
紫竹便将昨夜情形说了一遍,只隐去南宫铃叫她嫁人一段。
南宫钰叹道:“小铃为逃婚离家多日,我找她找得好苦。”
紫竹想了想,道:“她应该走不多远的。”
南宫钰点点头,又道:“恕我直言,那位和你一起的公子是何身份?怎么对我家人这样不留情面?”
紫竹无奈道:“他向来是这样脾气古怪,我也不清楚。”
南宫钰道:“那他是否真的认识护花宫的人?若是真的,哪怕他再对我冷淡,我也要为小铃请他帮忙。前些日子我与兄长去护花宫,那崔宫主不听解释就下逐客令。”他又长叹一声,“只苦了小铃,若真嫁过去,不知会受多大罪。”
紫竹只觉那护花宫的人委实可恶,便皱眉道:“护花宫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南宫钰道:“护花宫位于蓬莱灵山岛,在江湖中地位显赫。只因我小姑姑当年伤了崔公子,我们南宫世家便一直被他们拿住了把柄。”
紫竹对这些江湖事情并不知晓,只是觉得诸多因素甚是复杂,也无话可说。
南宫钰站起来,道:“我去吩咐他们送饭上来。”
说着就往外走,一开门,却见有一身着黑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静静地靠在楼梯栏杆处。
那男子听到开门声,方才回过身来,却正是船上遇见的柯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