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回 除夕（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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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雷辛稳了稳心神开口道。林间树影婆娑，隐去了对方身影。
“呵……”回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轻叱。
雷辛皱了皱眉，冲林间一抱拳：“在下如有冒犯，还望阁下见谅！”袖口微微一抖，暗器滑入手心，准备伺机而动。
“收起你那点不入流的把戏，东厂就教给你这些吗？”
雷辛微微一震，心下暗道，何处露了马脚？难道有诈？还是……念头闪现，心里有了盘算，便不动声色道：“东厂？难道……阁下是东厂的？”
“你的上家是谁？”
“阁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雷辛耳尖微抖，小心地确认着对方所在范围。是敌？为何此刻不下杀手？是友？为何阻挠自己行刺？一时间，他有些举棋不定。
“切了下面就和娘们一样墨迹？”对方戏谑的声音飘来。
一抹狠辣在雷辛眼底滑过，只见他微微一笑道：“阁下知道的真清楚，看来是同道中人。既是如此，告诉阁下也无妨，我的上家就是……”话音未落，雷辛朝对方处猛一弯腰，嗖嗖几声，三点寒光自后腰射出。他就势向前一滚，翻滚中有东西贴着他头皮飞过，顾不及细想，他将手中暗器全数甩出，奋力朝身边的树丛蹿去，只听得噗噗噗，继而一个重物倒地。
成了？雷辛倚在树干上轻喘，刚刚的一瞬间，已在生死间走了几个来回。饶是他平素总在刀尖上行走，这样险情也是第一次，一次就够了！汗水顺着额头滑入眼中，雷辛不适地眨了眨眼，刹那间一种不详笼罩心头，他本能地侧过头，然而终究慢了一分，啪——剧痛自右眼袭来，眼前血红一片。莫大的恐惧笼罩心头，我今天就要折于此地吗？他绝望地想，我不甘心！不甘心！
“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出来我们一决雌雄！”他凄厉地叫嚷道，血水顺着右眼流下，整张脸分外狰狞，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沙沙的树叶声。月光照在林间，零星地从树叶间散落，凭着这点点光源和仅存的左眼，雷辛环顾着周遭，忽然他看到了一片衣角，是的，斜前方不过十米远的地方，月光照射下，一颗高大的树干后露出一角灰色的布料，虽然很小且不易被发现，但仔细辨认，还是和树叶及土地有所区别。
好机会！雷辛脚尖轻点，灵猫般跃到那棵树周遭，宁息屏气，摸出怀中的雷火弹，迅雷不及掩耳地丢向树干。嘭地一声，犹如鞭炮炸裂，刚好和天空中绽放的烟火同时响应，几缕青烟自树后升起。雷辛慢慢地走过去，浑身微微颤抖，他倒要看看这个妨碍了他、伤了他的混蛋是如何被炸成四分五裂的——饶是你功夫高强也躲不过雷火弹的威力！
想到此，他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自己今晚的狼狈不堪，笑自己死里逃生的后怕，笑……笑声戛然而止：树干后只有一个约三尺大小的坑，周围四溅着一些衣物和陶器碎片，但没有任何血迹和肢体残骸。
“啧，浪费了一坛好酒”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给你陪葬吧。”
雷辛只觉得身后劲风袭来，重拳击在后脑，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自后脑炸开，他想转身看清凶手，但身体却不听控制地向地面栽去，绿油油的草地在他的眼前逐渐放大、再大直至定格。
“我、不、甘……”雷辛抽搐了几下，就再没动静。
忿恨难舒气已绝，黄泉路上补余缺。
一双手在尚存余温的尸体上摸索着，不消片刻，手里就多了把暗青色的匕首。匕首上反射的森森寒光，照清了那人面容，却是那日在茶楼地窖中喝酒的萧二！
老城区
子时一过，永乐十九年就随着爆竹声一去不复返，各家柴门紧闭，屋内喧哗渐稀，只有门前的大红灯笼依旧尽职地亮着，回味着辞旧岁时的欢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拉长的念腔伴着笃笃的敲锣声，缓缓回荡在街上。与往不同的是，今儿个大年夜，他多喝了两盅才出来，因此脚下有些虚浮。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打了个哈欠，刚要敲锣，忽觉前方房檐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赶紧揉揉眼睛，睁眼再看，什么也没有。多是眼花了吧，他笑着摇摇头，继续打更。一个黑影注视着他走远，才几个纵身跳进一所院落，几步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口，推开——
屋内烛光冉冉，一人坐正在桌旁自斟自饮。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到来，那人微微一笑，貌似纯良道：“我等你许久了，萧二。”声音赫然就是鼎鼎茶楼的掌柜唐爷。
萧二不答，反手关好屋门，走到唐爷对面落座，抓起桌上的酒坛，仰脖一灌，半坛酒下肚，才开口：“多活动了下筋骨。”
“解决了？”
萧二轻点了下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唐爷：“认得吗？”
唐爷接过玉佩，凑近烛灯处。只见玉佩不过掌心大小，通体雪白，阴刻有缠枝牡丹的图案，雕工细致入微。
“上好的物件，哪来的？”
“刺客身上的。”
唐爷眯起了眼睛，翻转着玉佩道：“看料子和手艺，不像是民间的，怕是哪位达官显贵的东西……”
“跟东厂有关。”萧二补充道。
“嘶……”唐爷吸了口凉气，猛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你是说上面查到了？”刚出口又立即摇头，“不会，真要这样肯定会有风声，难道是试探？啧，也不太像……”
“应该跟‘那个’无关。”萧二灌了口酒，淡淡道，抬眼看到唐爷投来询问的目光，又加了句，
“直觉。”
“好吧，信你一次。”唐爷苦笑连连，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除了玉佩还发现什么了？”
“一些暗器还有一把匕首，不是浸了毒，就是火药什么的。啐，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东厂就教出来这些玩意儿！”萧二不屑地冷哼。
“都处理干净了？”
“啰嗦！”萧二不耐烦地回应，就手拎起桌上另一坛未开封的酒，起身要走。唐爷赶忙拽住，满脸讨好道：“哎，打个商量，这可是二十年的绍兴花雕，我就这么一坛……”
“换你家店小二的命，值不值？”萧二眉一挑，斜睨着唐爷。
“值值值，怕你了！”唐爷肉疼地撒手，状似自言自语道，“后厨灶台上还剩碗汤圆，倒了怪可惜的……”话音未落萧二已然闪身而出。
“多大个人了，居然还爱吃甜的。”唐爷撇撇嘴，关好屋门，又坐在桌边端详起玉佩。萧二的话不无道理，但是除了“那个”还有什么能让上面的盯上？这次针对未来究竟是什么目的？他神色越发凝重，尔后慢慢闭上眼——该来的总得来……
红日初升，雄鸡啼鸣，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唐爷就被呼天抢地的喊声给吵醒了。
“爷，不好了！不好了!”未来嚷嚷着冲进来，掀开唐爷被子使劲推搡，“咱茶楼出事了！”
“啊，呸呸呸，童言无忌！”唐爷依依不舍地起床，伸个懒腰问道，“出啥事了这么大呼小叫的？”
“爷，咱们茶楼里不干净……啊！”话未说完就被唐爷敲了一记爆栗。
“你不咒人不舒坦是不是？”
“不是”未来抱头跳到一边，哭丧着脸道，“我没骗您，真的，昨晚出了几件怪事。先是我无缘无故被打，您看脑门这儿，现在还青着呢！再来灶台上剩下的汤圆也不见了，我本以为您偷吃的，瞪我干嘛，您又不是没偷吃过。说到哪了？对，偷吃！可是灶台旁的土墙上还留下七个字，
‘桂花少了不够甜’，您说邪门不邪门？爷，您笑什么？”
“没有，没有”唐爷蹭了蹭眼角笑出的眼泪，继而拍拍未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未来啊，这都是好兆头。”
“啥？”
唐爷左右环顾了下，小声说：“傻孩子，这是大仙儿显灵，下凡保佑你了！”
“大仙儿？”
“对呀！保佑你这一年事事顺利，逢凶化吉。”
“是吗？”未来怀疑地看着唐爷，“我怎么觉得您在忽悠我？”
“臭小孩，找削呢？”唐爷作势要敲打。
“别打，我信，我信还不成嘛！”未来忙摆摆手，旋即歪头想了想又问，“那我怎么供奉它？”
“呃，回头再煮碗汤圆，多放点桂花。”
“哦。”未来似懂非懂地走出去，复又探回头问，“您确定不是闹老耗子精吗？”唐爷没言语，窝在被子里笑到肚子疼。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回 除夕（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