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十年(五)华星凤妹妹的番外‧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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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提议甚好，我这就唤竹宁前来侍候笔墨。”娶妻娶贤，华尘莲遇事都会替他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从不令他分太多的心思在无关的旁枝末节上，总能使他早点完成手头上的重要工作，获得休息的时间。
“嗯。”华尘莲慵懒应答，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让皓祥继续为她的双腿膝盖艾炙。
※ ※ ※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他急忙起身出房门寻觅竹宁的人影，却在靠近主屋的一处偏僻角落找到了他，那时得他手拿蒲扇，在顾着放置炭炉上的一盅土黄色陶罐。
竹宁偶尔用蒲扇搧着炭炉底燃烧的火焰，使其态势更旺，能尽快把药汁熬成华尘莲指定的浓稠程度，要加紧脚步送到她的手上，促她喝净，解除因腿疾带来的疼痛；偶尔不管陶罐温度得热烫，亲手揭开壶盖，审视药草在陶罐里熬煮的状况，避免熬得太稀或太干，没将其特性发挥到极致，白白糟蹋这批得来不易的珍贵药草。
毕竟这是做皇帝哥哥对身为公主妹妹的一份补偿，唯恐她会在台湾过得不好，他什么都着人挑质量上佳的好物品，跟其他华尘莲要的药草，放在一艘大帆船，在一个固定的时间从广州的码头运到鹿港，由专人卸货，再发往盖在彰化县衙旁的公主府仓库储存，等需要时再开仓取出。
有一个天下至富的皇帝撑腰，作为他唯一嫡亲妹妹的华尘莲，当然是要啥有啥，很少有开天窗的情况----换句话说，华尘莲在台湾济贫救苦的美名已深植社会低下阶层，进而获得许多民众的爱戴，有大半是靠蔡依庭无条件的支持换来，当然华尘莲也不敢轻易浪费作为哥哥的好意，除却要开给病患治疗的药草，衣食能省着用就省着用，反倒让蔡依庭对这个妹妹心疼许多，只要到每一年的岁末，藉杨桂森上京面见他的机会，他都不余遗力的把一整年的用度让杨桂森携回台湾，目的是要让华尘莲在台湾能过着像在北京一样的富贵生活。
兴许是华尘莲幼年曾过着颠沛流离的辛苦日子，她对蔡依庭的赏赐，通常都是拿去换银子，买点米粮去探望接不开锅的穷人家，或者扯几尺能够挡风御寒的布料，请专程从苏州陪嫁到台湾的绣娘帮忙缝制几套合身衣裤，施舍一些衣不蔽体的老人家或孩子，让他们不至于在数九隆冬，感染风寒而暴毙。
所以华尘莲的举措，虽然是得花金山银山都不见得能帮助得完，但在她的能力范围，是会做最大的努力，不令她的病患有任何闪失。
这就是医者父母心，一种属于华尘莲的个人魅力。
才能间接帮忙杨桂森稳住在彰化县的统治，长达十年却没有被皇帝猜忌。
他一瞧竹宁在熬华尘莲待会儿要喝的药汁，就识相地问他文房四宝和锦囊的收藏位置在哪儿后，便自己去放在马车内雕五谷丰登的小巧柜子内，取了一个宝蓝色四合云纹如意的锦囊，及笔墨纸砚回到华尘连暂歇的左厢房内，伏案酣畅淋漓的疾笔振书。
同时，华尘莲也做好了一系列的治疗，正喝着竹宁捧到她面前的药汁，亦吩咐在收拾凌乱医疗器具的皓祥，“等等收拾完毕后，妳就帮我请好心提供我们处所休息的夫人前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当面问她。”
“是。”皓祥一得到华尘莲的嘱托，飞速得把几根华尘莲刚刚用过的银针用一条干净的素白棉布包妥，放在另外一边，等着要带回县衙丢在煮沸的一锅热水中消毒，再把用剩的艾草条放在一个红雕木漆盒子，把小巧的温治器清理一下后再摆正，将防水油布紧紧缠绕，打了一个结实的蝴蝶结。
她便去寻这座农舍的主人前来让华尘莲诊脉。
恰在此时，他将有关此穴位要注意的各种事项拟写完毕，就把毛笔搁在端砚上，将纸张摊在桌面等墨汁干涸。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皓祥就领了妇人来到华尘莲的床前，华尘莲就示意
妇人坐在床沿，“您请坐吧。”
可是妇人看着华尘莲一脸神色恹恹的样子，有些局促不安的搓着手，想便没想的启口婉拒道：“我瞧夫人的身子还不大爽利，就不太想叨扰夫人，还望夫人能够安心歇息，切记胡思乱想，免得让病情无端加重。”
很明显的，这个妇人劝华尘莲要保重身子的一席话，逗乐了她。
华尘莲淡淡的一勾唇角，“多谢夫人的关心，我的身子状况比刚刚要到这里时好一些了，不会有太大的妨碍。”伸手拍一拍床沿，“请您先坐吧，要不然我不好继续后面要跟您确认一些事情的工作。”
妇人面对华尘莲一再的盛情邀约，尚且不好拂逆她的意思，遂乱七八糟的点一点头，她小心翼翼坐在华尘莲指定的区域，低垂着颈子讷讷地问：“夫人，我只是一个粗鄙的乡下妇人，哪里值得您纡尊降贵的垂询呢？”
华尘莲抬眼上上下下仔细扫视了眼前的妇人朴实仪容，察觉她的眼角眉梢虽是有着历经风雪的沧桑刻画着浅浅的横纹，却难掩隐藏在荆钗布裙下的天姿国色，再一听她的谈吐，是个懂进退知礼节的女子，想必再嫁给这个农夫前，必定是个有受过优良教育的大家闺秀，但却不知为何她肯舍荣华，甘愿下嫁给得靠天赏饭吃的贫穷农夫做妻子？这其中有不欲人晓得的.内.幕，但她却不感兴趣，只想帮忙杨桂森将人事的部分安排妥善，别让他的努力全部落空。
她再安抚性的拍一拍妇人粗糙的双手，并握住她的掌心，暗暗地她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及中指的指节摩娑到了一层老茧，她顿时心里有数的一展笑靥道：“您再做姑娘时，好歹也是个识过字的千金小姐，哪里就不行同我说话了？”她意有所指的加重力道抚摸着她有老茧的地方，莞尔不语。
“您……”她怎么会清楚她的背景呢？为什么？为什么？
妇人惊吓的抽回双手，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华尘莲灿若朝阳的娇颜，呼吸急促地问，“我与夫人素昧平生，为何夫人会知道我的来历？”不要是她娘家派来要追她回去的探子，那她得赶紧避开才行。
妇人一思及这种可能性，禁不住的恐惧弥漫上心头，双颊血色跟着退的一乾二净，整个人开始哆嗦，欲要起身拔腿往门口方向奔驰，却被华尘莲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皓腕，遏止她想要离去的脚步，彷若是洞悉她内心的思考脉络，华尘莲一张嘴即是一连串澄清的言词，目的要抚慰妇人惶惑不安的情绪，“夫人，您请等等，我不是您娘家派来的人，只是承蒙您收留的落难路人，还请您勿忧。”
妇人略作侧首看了华尘莲诚恳的态度一眼，仍不改慌张的尖锐质询：“妳凭什么要我相信妳的话呢？”
华尘莲抬起她的右手，斩钉截铁的说：“就凭您手上的老茧分布，我就能大约断定您的身分为何！”或许是她当大夫当的久了，望闻问切的基本功夫，已经融入她的日常生活，是被她拿来观察一个人习性的最佳工具，多次保她能游走在狼窝虎穴的泥潭里，能够安然身撤的因素之一。
“喔？”妇人防备的凝视着华尘莲一双清澈紫眸，不可置信的反诘她道：“怎么说呢？”她想听听华尘莲的解释，瞧着自己是否一时不察，收留了一个心腹大患在家里暂作停留，为的就是要将她和丈夫的隐密行踪，回报给苦寻不着他们的娘家父亲，目的是要领取娘家父亲提供的优渥赏金。
那她得和他舍弃这里的一切，重新踏上逃亡的路途，再寻个偏僻的荒山野岭安顿方行。
就等他们四个人走吧。
华尘莲瞧见妇人的表现不像刚刚那样激烈，遂没有取得对方允许下，径自触碰她长老茧的区域，一一的解释给她知道，希望能尽消她的疑虑，“其实要猜测您的身分很简单，关键就在于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中指的指节上分布的老茧位置，这些地方都说明，您在嫁给现在的丈夫前，是常常再进行拈针穿线，拿笔写字的细致活动，并没有做过在田里刨土，担水劈柴粗重的活儿，故而您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指腹会起老茧，是您日日都持针在缝制衣物，皮肤长期和铁针摩擦关系下所形成，然而妳又没有用剪子把死皮剥去，自然死皮在年复一年的堆栈下，便就成了像似小山的老茧。”她把妇人粗糙的掌心往上一翻，比一比位在中指指节上突起的厚沉龟裂老茧，作为她一席言论的证明，“诺，看仔细了，这个中指指节的老茧，自然和您长期握笔的方式有关，就不难推测出您其实是个识过字，甚至写得一手好书法的千金小姐。”
华尘莲摇一摇头，不免失笑的说：“不，正确来讲，应该说您是出生于诗礼传家的名门闺秀，才能受到这么良好的教育，连谈吐都带了很明显的文毓之气。”谜底一一摊展在她的面前，且瞧她认不认账，她好顺理成章帮她解决困扰她多年的烦恼----
没有子嗣。
在这个最重子嗣的时代，没有香火的传承，便是身为一个女子的悲伤。
但却是有赋予丈夫纳妾娶小来绵延血脉的权利，就算是家中的长辈，也没有资格过问，一切得凭着自己下一代儿女的数量，来论证这族支脉是否能在往后的日子开枝散叶，出个有脸面的达官贵人提携族内的子弟，一同为宗族的利益作相对的努力。
所以她的哥哥，昔年的华氏一族宗长华星凤，到如今的大曜朝一国之君的蔡依庭，皆能恪守对皇后娘家大舅子的诺言，不管她是否有所出，或只是连生数胎都是个公主，他一辈子只拥有一个妻子，那便是死去的沈千慧，便是现在借尸还魂的沈宁安，她华尘莲的嫂子，大曜朝的国母。
羡煞多少天下的女子。
可却不知道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几乎是付出彼此的性命，做为登上皇位的惨痛代价。
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她的嫂子那么好命，遇到一个对她初心都不改的男子，能坚持住自己的理念，不为外界批评的声浪，传统教条的约束所妥协，就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的妻子，认同妻子的政治才华，并在微服巡视自己的国土时，能将朝廷的一应事务交由沈宁安用皇后身分打理，从不多问一句，对她发落的决策展现了绝对信赖。
她的哥哥嫂嫂，堪称是大曜朝历代以来最独特的皇家夫妻，却也是最令人嫉妒的模范夫妻，到老到死都唯有彼此一个，无法再容纳不相关的第三人插足。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十年(五)华星凤妹妹的番外‧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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