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易抛》何以潇潇

2、第 2 章 意外

　　泗水菜场里卖猪肉的刘老四，素喜小酌，只是酒量浅薄，稍一不慎就由微醺变成了大醉，一醉必临街拉着街坊行人，扯着他的破锣嗓子与人说理：“老子当年也是响当当一条汉子啊，泗水街上谁不听见我们家院子里猪嗷嗷，现在谁他妈不听见我嗷嗷！老子，嗝，就是听信什么女人温柔如水，女人都他妈是上一刻温柔如水，下一刻凶猛如洪水的。所，嗝，所以，*色*即*是*空，色*即*是*空*啊。”边说边不忘嗷上几嗓子以示内心苦楚，往往还未说完，就会被他家娘子，扯着耳朵提溜走，街坊们心里清楚，明日的刘老四脸上必定又会多出那么些条条杠杠的。

　　刘老四的酒疯三五不时总是会发上一发，众人对他的疯话也不甚在意。秋官倒是觉得女人的脸的确翻起来比翻书还要快一些，尤其是苏琅莹这个女人上一刻对着他还是个凶猛洪水的形状，转眼间就成了绕指柔了。

　　看着眼前这个立在店门口，一脸娇羞状的女人，秋官觉得好像有一阵阵粉红云彩缭绕在店里。他摸摸身上浮起的鸡皮疙瘩，继续擦自己的桌子，堂食的客人们起先看见老板娘的川剧变脸都微微一震，但看清店门前的来人，熟客们都若无其事地自己吃自己的。是的，能让母老虎变母猫的，全淮城只有城东的江公子了。

　　江公子是来约琅莹出门的，这天正是三月三上巳节，淮城有三月三，踏青苔的习俗，年轻男女们常结伴到淮水边踏青郊游。尤其是自二月以来一直阴雨绵绵的天气，今日里难得开出了好天气。因此这淮水边上十分的热闹，尤其是临水街一带商铺林立，尤为热闹。

　　琅莹看了看店里还不算忙，交代了江奉先一声，就转进了后堂。秋官正收着一桌刚走客人的碗碟，见江奉先站在门口，本想招呼他先进店里来坐一会儿，只见江公子刚刚还站在堂前和苏琅莹说话，这会儿却挪到了店外，冷眼瞧着他一边瞥了眼堂前的大灶，一边掸了掸前襟。秋官瘪了瘪嘴，转头收拾自己的碗筷。

　　不一会儿，琅莹就出来了，身后跟着原先在厨房忙碌的春娘，想是进去叫春娘来前堂帮忙的。琅莹嘱咐了春娘几句走出苏记，迎上江公子，笑盈盈地说了几句，便款款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秋官看着母老虎一副低眉含胸的模样，想这江公子还真是厉害，难道这就是孙二娘常絮叨的“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他看着苏琅莹渐渐远去身影，暗道穿着翠色春衫的苏琅莹远远看来倒真还有些“弱柳扶风”。

　　跟着江奉先走向淮水边的琅莹觉得自己是在风中凌乱了。早春时节的风还有些凛冽，将才为了好看，硬生生将早晨穿在春衫里的夹袄脱掉了，现将江风这么一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刮子了。

　　琅莹边走边克制着打哆嗦，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今早起床的时候起了大雾，灰蒙蒙的一片，不想没过一会儿又起了风，这会儿都快到中午了，阳光虽好，风打在身上却冷飕飕的，绝不出温暖来，天气甚是奇怪。琅莹也没有料到江奉先会来的，本打算趁着今日，好好做笔生意，而且奉先也从没在这些节日里找过她，琅莹心里有说不出的忐忑。

　　琅莹这辈子短短十数年过来，最不喜的就是异象，凡是不合往常的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会有些不太好的事。比如她八岁的时候，欢喜地蹲在家门口看乌泱泱地一片蚂蚁搬家，结果那年的桃花汛，淮水改道，淹了他们一整个镇子，很多人都在那个晚上一睡不起，里面包括琅莹的爹娘。再比如，十八岁那年，隆冬的天气里电闪雷鸣，当天晚上，她就在门口发现了垂死的春娘姐弟，从此苏记勉强果腹的米钱里又多出了两张嘴。因此，对于琅莹来说，实在是无法期待此刻持着她的手欲言又止的江奉先嘴里能说出些让她惊喜的事情来。

　　苏琅莹被江奉先带到了淮水旁，江边柳绿莺啼，淮城里的年轻男女们都结伴江边，江边成排的柳树下，也不乏像他们这样执手相望的情侣。但江奉先持着她的手久久不语，只是望着她的脸，让附近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多望上几眼。

　　琅莹有些不自在，“奉先，往日你都是遣书童送书信来，很少来我店里，今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我说？”说完，自己就先后悔了，不该心急多嘴。

　　“琅莹，你可曾想过与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