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清歌水影

1、剑与藏宝图

　　[买定离手，可以开牌了。]拥有一双棕色猫眼的老板娘拍手两下，随即将木牌一张一张铺在酒桌上，檀木散发出的些微香气更增添了几分紧张感，屋内鸦雀无声，酒红色指甲剐蹭大理石桌的声音分外清晰。

　　这也许是狮王之傲酒馆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赌注，吟游诗人的筹码是一张藏宝图，而骑士押上了他的剑。虽然在旁人看来只是一张陈旧的羊皮纸和一块破铜烂铁的赌局，从对弈双方的紧张神色来看，又好像事关生死一般惊心动魄。

　　黑发的骑士面无表情，轻微抿起的嘴唇也难以释放半分压力，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桌上的铸银重剑。那是一柄从外观上看来就很有分量的重武，剑身的银丝盘雕古朴大气，在魔法的骚动下迸发出冷冽的环状金属光泽，像被注入生命活力般蠢蠢欲动；相比之下，中年吟游诗人的表情更加直白，隐藏在杂乱胡须中的嘴唇勾成挑衅的弯度，眼神尖锐而犀利，但他额角的汗水在灰蒙蒙的脸上蜿蜒下来，又不好意思伸手擦掉减了气势，有几滴打在脏兮兮的领口，殷成一片水渍。

　　骑士身后的几个佣兵显然是他的伙伴，武器与防具一应俱全，神情严肃紧张，盯住老板娘的手，生怕漏过一点小动作，围观的人群见状也不敢起哄，只能屏息等待，却又因此发出更大的喘息声。

　　[4,18,44，看来这最后一张无论如何也是小了，骑士先生，您今天似乎运气不佳。]

　　老板娘莞尔一笑，准备翻开最后一张木牌，在人群随时准备迸发出叫好声之前，一个有些高亢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抱怨，[又出千，还以为有多好玩。]

　　同时最后一张牌也被翻开，牌面数字29。黑发的骑士听到[出千]两个字瞬间站起来，吟游诗人恼羞成怒，转身一把拎起刚刚说话的家伙，力道之大，暗金色头发的年轻人的脚尖几乎离开了地面。

　　[再说一遍，小子，别污蔑神圣的运气！你们这些佣兵输不起就他妈给我滚出酒馆！]

　　金发的年轻人大概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背着一柄不起眼的暗红色长弓，他不耐烦地抓紧对方的手腕用力扯开，[滚开，老子是路人，谁管你输赢。]

　　[你要为你这张嘴付出代价，小毛孩！]吟游诗人作势要出拳，下一秒他的颈上就被剑刃顶住，盛怒的骑士目露凶光，几乎没人看到他的拔剑动作，一时间全场呆滞。

　　[伙计，你刚刚说他出千，麻烦详细讲讲清楚。]一直看热闹的佣兵之一带着几分笑意开口，一身战士装扮，像是毫不在意当前的紧张气氛，[你看，场面怪麻烦的，你也脱不开身。]

　　[呼……]金发小子吐了一口气整理自己的领口，他随手指一下桌上的木牌，[44那张，没有檀香味。]

　　黑发骑士脸色阴沉地拿过那张牌放在唇边，淡淡的草木甜味，是一张冬梨木做的万能牌。

　　[既然如此，你的命留着，藏宝图我拿走了。]他的剑刃慢慢滑过吟游诗人的颈项，清冷的光芒带着寒意，随即翻转剑身入鞘，拿过藏宝图塞到怀里，又转身看着那个金发的年轻人，微微点头算是道谢，语气中仍然有几分刻薄，[你是要留在这挨揍还是和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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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镜水城精英骑士团的团长，nesta的人生中只有极少数时间会纠结于这样的取舍——是保持行进速度赶在天亮前到达该死的明镜湖畔，还是保存体力放慢节奏，以免累死他最后一匹马。

　　而事实上，连日来的长途奔波，连他自己也处于体力不支的状态，有那么两到三次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他不得不将缰绳在手腕上多缠几圈以保持平衡，随着时间流逝，他的两条手臂都被勒出深色的血痕，浸渍在汗水中，无情地折磨着落魄的骑士。

　　明镜湖畔。清晰而明确的目标，也许这个选择并不会挽回人类联邦的颓势，也许他根本无法找到他想要寻找的人。他因懦弱而咒骂过自己，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一条最可能扭转战局的道路，寄希望于那个归于传奇的战士。

　　归于传奇，亦归隐于传奇，在那些并不光彩的告别之后，当年横扫兽人大军的的[狮王之心]只剩他一人驻守。

　　找到他，哪怕以恳求的方式。nesta用力咬住嘴唇，压抑住那与生俱来的高傲自尊心，做好低声下气哀求的准备。即使这样他也无法猜测出那个家伙会不会伸出援手，如果他拒绝，那前方便是死路，而即使原路折回也为时已晚，在暗夜交织的幽静林地里，他只能向前，再无路可走。

　　一别已有五年，nesta几乎无法回忆出朋友们的脸，唯有那家伙是个例外。圣骑士更用力握紧缰绳，俯下身子以抵御夜间的凉意。当他发觉自己的疲惫感逐渐缓和下来，不禁振奋许多。

　　明镜湖快到了。

　　最后一匹驿马的速度明显下降，任凭nesta再努力踢刺它也无济于事，焦急的骑士翻身下马徒步前进，用随身携带的大剑砍断枝杈，径直向湖畔走去。

　　暮霭中，泛着潮气与浅色光晕的湖面出现在视野中，清晨的寒意袭向疲惫不堪的骑士，空虚感趁虚而入，令他瑟缩几下。nesta不由得停下来，静静扫视这沉静而荒蛮的景色，直到第一缕阳光刺到他眼中。清澈的湖面宛如一面镜子，将万物如实反射，清明与荒诞终究逃不出真实。

　　那个人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心灵栖息之所，他能够理解一二。

　　他的名字曾经带上过许多尾缀，人们怀着尊敬与恐惧的心情诋毁他或赞美他，敢靠近的人却寥寥无几。

　　记忆中的黑色皮甲，反手双刃，迅捷如风，安静中沁透出令人生畏的寒意。

　　nesta阖上双眼，调息搜索，在这片荒芜的湖畔找寻那个隐藏于暗影中的家伙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filippo·inzaghi，织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