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琥瑚

19、第十九章 暗影

　　第十九章暗影
　　伤口仍然痛着，骚痒般的疼痛，她想用手指去搔括，然而那里剩下的只有圆形的缺陷。痛着的正是这早已愈合的伤口，幻影中的双手，她的纤长的手指，泪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
　　蕾妮.怀特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相当的丑陋，身上散发着酸臭，头发干楛打结，脸已经好久没洗了。太久没有照镜，没有镜，也用不着照。蕾妮可以想像自己已经脏到什么程度。
　　美丽对于一个等待死亡的人并没有意义。一个月，一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什么时候她会死去。她没有勇气自杀，害怕死后无休止地重复自杀的场景。看着那小小的囚室，蕾妮心灰意冷地等待着不知何时而至的死亡。
　　跟随了他三年，她从不相信他真的是个冷酷的人。被他捡到的时候，她是孤苦无依的街头娼妓，至今她仍记得那一刻初次见到那双琥珀般的双眼时，那清透不染纤尘的双眸凝视着她的时候她顷刻间震撼得无法动弹，仿佛连灵魂深处都被看透一般。
　　金发紫瞳，那是他收集的癖好，她不介意充当他的收藏品，不介意他的淡漠，不介意他透过她看着某人，只要他对其他的收藏品付予同样的态度，她便不会妒恨，她便会无怨无侮地爱他。
　　然而那个人的出现扰乱了她的心绪，让她向来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她无法忍受那个人赤身裸体旁若无人地到处乱转，无法忍受那不知廉耻的卑贱的人可以得到他满是溺爱的注视，温柔如水的笑容。那满满的沉溺的爱意即使是白痴都看得出来，偏偏那个人竟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态度。明明不过是个肮脏的杀手，凭什么对她求也求不来的温柔视若草芥。好恨，好恨，妒忌如火一般燎烧着她的心，憎恨像蚂蚁一般咬噬着她的灵魂。
　　看着残缺的手腕，蕾妮含泪苦笑，那一箭倘若结果了那人的性命那该多好，那样此刻她已不在这个世间，也无须在此遭受这活活等死的痛苦。
　　门在打开，没有开锁的声音，传来的是仿佛水沸腾一般的吱吱声，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剌激性气味。烟雾中，锁孔一点点地消融，坚硬的铁如蜡一般滴落，蕾妮死死地盯着门，恐惧随着铁水的滴落在她的心里疯长。
　　男人用手扇着眼前的烟雾，男人有着犹如希腊男神般的端正而透着威严的容颜。蕾妮呆呆地望着那人，那样的人见过一次便不可能忘记，更何况他们有着一夜的缠绵。在被关起来的数天前，她邂逅了眼前的男人，那天她初次背叛了雷诺。疯狂之后，她自我解嘲地想，她不过是个妓女，又有什么必要遵守什么忠诚。
　　“Hi，好久不见。”乔恩微扬嘴角，给了蕾妮一个温柔的笑容。
　　“乌列大人？”蕾妮呆呆地望着乔恩，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着说不清的柔情，没有女人抵抗得了这双眼的诱惑的，比刻蕾妮的心里没有恐惧，连基本的警剔也没有，心如同一片旷野，唯有茫然。
　　“嗯”乔恩点了点头，坐到蕾妮的旁边，握起她缺陷的双手，握在手里细细地看着，“你的身体可真坚强。”
　　蕾妮无言地看着乔恩，哭了，泪水淹没了所有的悲伤，她扑倒在他的怀里，她渴望拥抱，渴望别人的体温，从来没有人温柔地对待她。
　　“跟我走吧。”乔恩抱住蕾妮，轻轻地将她的头压在胸前。
　　“嗯”蕾妮回答了一声，便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你……还……要我……”
　　“我会给你新的手，重新的生活。不过也许有一天你会因为我而悲惨的死去。”乔恩缓缓地说着，“跟我走吗？”
　　“你需要我吗”蕾妮恢复了平静，明白她已经别无选择，在生与死之中，不会有人作别样选择的。她不需要知道原因，没有人真的对她温柔，没有人真的爱她，拯救她的原因为何又有什么差别。
　　“你需要我。”乔恩笃定地说，牵起她的右手，轻吻在那残缺的手腕上，浅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样异样的光芒。
　　蕾妮不由的觉得背脊发凉，那眼神不是他一向浮于表面的温柔，那是猎人的目光，吞噬猎物的一瞬，仿佛鲨鱼在对她眨眼一般。
　　蕾妮惊恐地跟在乔恩的身后，恐怊惧时刻舐噬着她的神经，她虚弱地走着摇摇欲坠的脚步。她不敢企求他扶她或者背她，单是现在这样放缓脚步的行走，蕾妮已感激不尽，她清楚他们并不是对等的。蕾妮只是疑感这一路倒在地上的人该不会都是尸体吧。
　　这是位于悬崖之上的一座塔形建筑，也是哈利斯家族的私刑地——煞黑堡。传说三百多年前，哈利斯第一代伯爵担任魔女狩猎的第一执行官的时候建造的，七层的塔内每一层都有着残酷的刑罚。随着魔女狩猎的扩大化，哈利斯一度成为国王的御用刽子手，顶着首席法官的名号，主宰着他人的性命。煞黑堡更是名噪一时，曾经有无数的人在此成为孤魂。不过他们现在所在的煞黑堡并不是真正的煞黑堡。原来的煞黑堡在哈利斯第三代家主疯狂的约瑟夫的火把下化为了灰烬。第四代家主叛逆的乔理，在焦土上重建了煞黑堡，并不是全然的复原，乔理只保留了象征七层地狱的主塔。传说重建的煞黑堡基石上刻印了约瑟夫的遗言，“燃烧吧，建筑在鲜血与死亡之上的荣光，崩毁吧，践踏在悲伤与绝望之上的欲望...…”乔理为什么在基石上刻上如此讽刺的话，旁人不得而知。也许传说不过就是传说而已。后世可以得知的是，自乔理接手以后，哈利斯家族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脱离王室，辞别首席法官的殊荣，乔理几乎丢掉了伯爵的头衔。没有人清楚乔理的睹局是怎样进行的，只知道他胜了。叛逆的乔理保留了伯爵的虚衔，退出了政坛，却仍活跃在社交界，谁也无法企及的财富和情报网支撑着他的骄傲，即使是国王也无奈忌他三分。自此哈利斯家族的继承人甚少涉足政坛，表面做着商业贸易，暗地里不知有多庞大的情报系统，甚至还有整编完善的雇佣兵团。在贵族日渐没落的现在，不少贵族家庭仿如斜阳余辉，残抱着仅余的贵族头衔，哈利斯家这早已脱离政坛的一族，数不尽的财富和不为人知的背后力量，无疑已经成为了贵族中的贵族。
　　乔恩缓慢地走着，左顾右盼地观察着煞黑堡的内部构造。印象只有——大。没有任何装饰的走廊宽得可以并排走过十个人。并没有找到七层地狱的象征，整座塔大而单调，煞黑堡——刽子手之塔，单是名字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怵，倘若再加上诡异装饰的话，估计没有人愿意守塔了。这塔的使用率不高，常备守卫只有六人，加上清洁妇一家三口，也就九个人而已。至于他放倒的多出来的十人是关押依娜之后才增派的。依娜不在，他亲眼看见他们接她出去的，也许现在正在回声那里。他到这里来，只是警示而已，在雷诺的人手撤出之前，大摇大摆地入侵煞黑堡，做点小小的破坏，留下明显的痕迹。
　　乔恩看了一眼身后的蕾妮，她长得很像灰依，紫色的眼睛有着与灰依的坚强和坦然不同的孤单和破碎。如果不是有那双紫眸，他倒觉得她更像依娜，仿佛灵魂深处有着挥之不去的悲伤和暗影，不过她只是雷诺一个破败的玩具而已根本比不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杀人不是乔恩的兴趣，他只是把所有人都弄晕了而已。至于痕迹，劫囚便是让人不容忽视的明显痕迹。不管这一夜回声的谈判结果如何，这样的警告还是有利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