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换心乡》林三从

2、提亲

　　要说庞光也确实是精挑细选才摘下的灯笼。这张家虽不似庞家财大气粗，却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说德高望重深得人心是一点不过分的。想来庞光原是打着庞家定不会草草了事，说不定老太爷就派自家少爷娶了人姑娘的算盘，谁知过了个春节庞光的脑子被油糊住了竟是忘记自家少爷有多吃不得亏。这下可好，又是坏事又是失言，庞光坐在马车上恨不得把自己抽晕过去。
　　庞焕瞅见他咬牙切齿一脸吃了苍蝇屎的表情，好气又好笑便道“出去赶车。”此时庞光正万念俱灰满心揣测庞焕会怎么玩儿自己，竟难得的只应了一声就出了车厢，一屁股坐在车辕上，差点把车夫挤下去。
　　再说张家收到拜帖后张老爷便携妻女出来迎接。这自家闺女看上庞家大少爷的事张老爷是知道的，想今日庞家来访定是对亲事有意。又见从马车上下来的青年模样俊又气度不凡，心中自是甚喜。忙带路引人进屋又吩咐下人早些准备晚膳，俨然一副招待未来女婿的架式。
　　庞焕却道：“不急。在下还有事要与张老爷张夫人商量。此事说罢再决定是将我赶出去还是留在下一起用膳。”张老爷听他话里有话，便沉下心来请庞焕二人坐下来谈。
　　落座后庞焕缓缓开口：“那么，晚辈先确认一下，这灯笼可是出自张小姐之手？”庞光忙将灯笼呈到张家小姐眼前，张小姐看了一下，便红着脸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庞焕说着便起身拱手，“实不相瞒，这小姐的灯笼是家奴庞光摘下的。他对小姐倾心已久便鬼迷心窍地取了这只灯笼来求我帮他实现这姻缘。”张家老小听了这话都瞪圆了眼睛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呢。庞焕见张老爷惊得说不出话，又接着道：“庞光虽是庞家家奴，但到底随了庞姓也是庞家人。又自幼与我一起读书习武，庞家是全然没有把他当作奴才的。也请张老爷千万不要有门第之嫌啊。”
　　一段话说的感人肺腑又无可挑剔，庞光也配合地扑通一声跪下来求成全。可张老爷却认出地上所跪之人便是方才赶车的人，心道：“说什么无主仆之分，自家人怎么会在外面驾车。”又见夫人女儿一脸失望和不愿，就压下火来道：“庞公子请坐。庞、庞光公子也请起。这是关乎小女和庞光公子的人生大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的好。”庞焕道：“张老爷说的是。是晚辈太过急躁了。那依您的意思，这亲事？”
　　张小姐早就听不下去奔回了房里，张老爷夫人四目对望，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茬。
　　半晌等不到回应，庞焕暗自笑笑道：“晚辈也深知今天这事有些唐突，对张小姐也太过不公。只是庞光对我来说就像亲弟弟一样，实在不忍看他相思成疾才厚着脸皮来提亲。”说着，又指指庞光怀里的灯笼，“只是这张小姐的灯笼既已摘下，咱们炎城的风俗也不好轻易打破。张老爷，不如晚辈将张小姐认作妹妹可好？”
　　张老爷默默思忖，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便客套几句同意了。
　　结果庞焕二人还是应邀吃了晚饭。席间庞焕拿出了之前准备的古琴，道：“早闻张小姐琴曲一绝，这琴送给小姐算作今天冒失拜访的赔礼。琴身是由古铜木所制，弦为中清丝弦，用料虽不够名贵，却是向琴谷的祈琴师费劲才求得的一把好琴。又朴素淡雅，想必定能讨小姐欢心。”
　　张家小姐红着脸道谢，张老爷在一旁乐呵呵道：“庞少爷真是太见外了，不都说好了认兄妹么。以后音儿怕是总得麻烦你这个大哥咯。”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庞光坐在中间听着庞焕虚伪的客套和张老爷子夸张的大笑，只后悔出门少穿了衣服。那厢张小姐心里也泛起点酸楚，想不通怎么就成了兄妹了呢。
　　一顿饭总归在几人的心思各异下结束了，等庞焕二人上了马车后，张老爷便叹了口气又携夫人女儿进屋去了。看着留在大堂的那顶红灯笼，三人竟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而更局促不安的人此刻正瞪大了眼被庞焕压在身下。庞家大少恢复了平常清冷的神态在庞光颈边低声道：“古琴二百两，赔笑一天，莫名其妙的妹妹，你打算怎么谢罪？”庞光被庞焕吹出的气搅的身痒心痒又动弹不得，却仍大着胆子微弱地说：“少爷，这也不全是小的的错啊。这琴这兄妹关系完全可以省，只要娶了……”话没说完就看见庞焕眼里的冷意，庞光只好把话尾咽进去让它烂在肚里。
　　庞焕却不肯轻饶他，“娶了？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庞光你平时撒泼胡闹就罢了，谁教你这样无礼随便牵扯别人的？”
　　庞光明知自己理亏却还梗着脖子叫：“少爷你怎么好和我说礼法？要不是你好端端地好起男风还偏偏好了我这口，我能被逼的跳墙么？兔子急了都吃肉啊。”
　　庞焕听他一会儿狗一会儿兔子的胡言乱语，心中好笑便放开他正色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逼你了，是逼你成亲还是逼你侍寝？”
　　庞光一时语噎，想起庞焕这次确实因为自己的胡来吃了亏，便静静坐着不再言语。月色正盛，透过窗子射进来，映的庞光的脸也安然了些，不似平常猥琐嚣张。
　　庞焕轻轻地靠过去，咬一口此刻正安静的唇，庞光躲闪不及又一头撞在车壁上疼得呲牙咧嘴，也不知是真是假。正巧马车停在门口庞焕便心情大好地跳下车去径自进屋了，也不管庞光在身后嘟嘟囔囔。
　　庞熤正在屋里抄《论语》。听见庞焕回来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出去。“大哥，爹爹说你去娶大嫂了。大嫂呢？”庞焕摸摸庞熤扬起的好奇的头，笑道：“小熤别听爹胡说。他就是太闲了。”庞光跟在后面冲庞熤猥琐地笑：“小熤啊媳妇儿可不是好讨的。你大哥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正说着脸上突然被鞋底抽了一下，庞老爷子光着只脚站在大堂喊：“兔崽子你陪我银子！”庞光忙捧着鞋子递到庞老爷子手里，“老爷春寒未过，可不敢光着脚。怪不得人家说老小孩老小孩，您这样冒失很让小的费心呢。”
　　庞老爷子气的骂粗口：“老子冒失？老子从来不闯祸不让别人给老子擦屁股。你小子倒是话大，哪次不是焕儿替你收拾烂摊子？”
　　庞光正色道：“少爷待我恩重如山。”
　　庞焕抓住庞光的后领拖走，“那就别在这里和我爹贫了。来商讨一下怎么报恩吧。”
　　庞熤看着两人一个镇定一个扭曲地离开，笑笑地冒出句“发乎情止乎礼。”就拉着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庞老爷进屋继续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