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倾城》昭玄机

2、无可奈何花落去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我，想必是舍不得我，可终究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在不愿意，也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顾两口子被吓了一跳，顾老爷瞪大了眼。那矮汉子也看了我一眼，惊骇地道一声：“真丑！”
　　我瞪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挺丑：与我相反的眉黑黑，与我相反的眼圆圆，与我相反的肤色甜蜜。
　　罢了，我又叹一口气，望着青色石板映出的隐隐约约绰约的美人风姿，心中自我劝慰：世上能生得你这般一模一样漂亮的有几个？不过同你眉眼相似几分便可称为美人，他这般张得同你完全相反的，只是个特例罢了。
　　顾夫人思量一会儿，我正欲劝道，不用挽留我，我去意已决，只见顾夫人一面命人收了武大郎的烧饼摊子，一面说道：“她就准予你了。”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的出众早已成了顾夫人心中一颗刺了，她在身后叹道：“到底姐儿爱俏。”看吧，想找个借口到那么拙劣，他那么个丑的人。
　　可我到底只能随那丑丑的烧饼郎出了门，他叫武大郎，江湖人慕他烧饼做得好，取个外号：三寸丁谷树皮，意思是三寸长的树皮烧得火就能烙好烧饼，为此，还被封为“阳谷县节能标兵。”
　　听及此，我不免对他高看起来，俗话说，玉帝给了你一扇窗，就会给你关上一扇门，比如：武大的丑与好手艺，我的美与招人忌。
　　他叹了口气：“你这般丑，难怪被赶出来，放心，我既然委屈娶了你，也不会因为外貌狠心鄙视你，只是想想，你也挺不容易，一个人，又这么·····”
　　他三番五次说我丑，看似不像欲擒故纵，我不动声色的问：“你道街上那个女人长得最好？”
　　他嗔我一眼，圆溜溜的眼亮闪闪，我立刻有些不能接受，捂住胃后退一步：撒娇不是美人的专利吗他道：“王婆虽是老了，但年轻时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被称作王婆的人，家住隔壁，开价茶馆，年逾五十，身高八尺，腰围八尺，尤涂脂卖俏，她可以看得过眼——如果是副缩小了的画的话。他说起王婆时诡异的脸红一闪而过，眼中一抹释然：“哦，原来你辨不清美丑，这样很好。”
　　其实这话，我也想对他说。
　　这样的日子，分外悠闲：每日日晒三杆起来，梳妆两小时，然后武大回来做饭，再睡两时辰美容觉，于是一天就在最美的黄昏开始了，然后又结束了。
　　原来我不去祸国殃民，上天便不许我生命有更多的光彩吗？若是这样平淡下去，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平静在武二回来的那天打破。
　　他长得不好看：豹眼方颌，虎背熊腰，剑眉有凌厉的杀气，他怒瞪我：“兀那泼妇，哪里来的丑人，竟睡在我哥哥床上！”
　　我伸个懒腰，念到毕竟是叔叔，毕竟武大为我提一庇身之所，免我乱世祸国之罪，便嫣然一笑：“我不睡床上，难道和你哥哥一样睡地板？”
　　他本捂着胸口，似胃疼，这下便怒不可遏，一拳砸来，我双手擒住，也瞪他：我这般容颜毁去，该是多少人的损失。
　　武大忙来劝架：“算了吧，弟弟，你嫂嫂知你来，特意做了件新衣裳。”
　　我颌首：“是也，我特意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但也不用太荣幸，毕竟我们是叔嫂。”
　　武二看起来胃更痛了，他道：“好个不要脸的丑妇，恁得不知羞，哥哥也，有着婆娘在此，武二便再也不会往这来！”
　　他瞪我，一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架势。我叹了口气，一为这手段着实像个小孩，还是撒娇那种，但想想他不仅没我漂亮，打也打不过我便也释然。二为他不明白荧火不能与月争辉的道理，自己寻不自在而感到惭愧：毕竟也是个亲戚啊。
　　武大果真选了我，估计也把他当成小孩子发脾气了：“以后哥哥去看你就行了。”
　　武二留了个：死鬼你怎么可以不晓得人家的心思的眼神，丢了句：“反正我不叫他嫂嫂。”走了。我正被被雷得外焦里嫩，又被他回头一句：“总有一天哥哥会回到我身边的。”而炸得尸骨无存。
　　我揽镜自照，叹道：“若不是因为你，又怎会兄弟反目？”却不妨叉杆落下，砸住了一个公子的头，就这一砸，砸出一段姻缘，两厢知己，三人殒命，四肢不全，武上梁山，六出回忆，凄凉婉转，八方妖魔，久久做愿，下世为人，再不惹人怜。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到下一行。
　　那公子在楼下道：“无妨的，小娘子，我知你定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却不想砸到了我，你心里更难过吧，你也只是个疯狂的粉丝而已。”声音如婉转的莺啼。
　　我心一颤，百续交缠，似千年的故人今终相见，似漂泊的小帆终回到港湾，似南飞的鸟终回到了巢。
　　我情难自已，颤声道：“公子~”
　　他喜不自胜，回头道：“小娘子~”
　　四目以对，皆是难以自信，不会错了：这样的眉，清秀整齐，不失柳叶的妩媚；这样的眼，弧度宛转，不失春水的温情；这样的鼻，笔直丰润，不失玉石的精致；这样的唇，饱满柔软，不失桃花的风情······这公子，活脱脱是我的男版，样子一样，高度一样，说话的尾音也一样。
　　我跑下楼去，四手紧握，齐声道：“再也不用见丑人了。”一种寻见知己的快意，与见到美人的欣喜在我心中流淌，我们哈哈大笑，勾肩搭背一起去了王婆茶馆。
　　今日两大美人相聚的盛事，普天当浮三大白。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这种照镜子的欢乐，让我们心身愉悦，不免留恋。
　　于是一连三个月，我过起了日出上茶楼，日落回家的不规律作息时间，我们谈论胭脂，我们谈论眉笔，我们谈论怎样保持身材，我们谈论怎样有效率的拒绝追求者······
　　我是我心里是不安的，妲己那对姐妹花灭了商，西施和她小姐妹儿使勾践当上了霸王，我和西门庆这样的足以混淆性别的美，又会引来什么呢？怕是开天辟地，成立新中国也比不得了，毕竟人越漂亮，祸水程度越高嘛，我等命运的安排，谁知等来的是一把大砍刀。
　　来者武松，凶神恶煞，相貌丑陋，心中嫉妒，更为不堪，他杀死了我和西门庆后，又杀掉王婆，才心满意足的道：“谁也不能阻止我和哥哥在一起了，哈哈，我们一起去梁山。”
　　临死前，我灵魂越飞越高，看到武大乘我不在家，甜蜜微笑着给武松洗衣服；顾老爷一边啃烧饼一边迷恋的看瓷器；一群马贼袭击了一座村庄，挨家挨户搜东西；看到街上人用闲聊的语气谈论起曾经看到的用手走路的傻子；想起娘亲说：美人自有美人忧；看到八方神仙道：真俊哪里找来的这么有趣的人，长得中上，却自以为姿色非凡······
　　娘啊娘，这便是美人忧吗？人人妒我，骗我，妄想然我以为我不是美人。
　　那么我宁愿，下辈子普通点，不引起那么多注意，不引起那么多争执，不让我时时恐惧引起战乱。
　　只可惜，这辈子，我和西门庆这般祸水，还未来得及强强联手颠覆天下就仙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