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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碾不碎的恐惧如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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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从水未小姐房里传出了一声尖锐的茶杯碎裂声,丫鬟醉月从屋里匆匆跑出来,一边暗自念叨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而碎裂声的来源——我,正在房里来回踱步,心里更是恼火得无以复加。我怎么就在那该死的项王瞪我的时候睡着了呢?连这么个大大大大大事在我身旁发生,都能睡着?现在我是回天乏力,欲哭无泪了。方才丫鬟秋菊,也就是醉月,来送茶,见着我便道恭喜,问明原因后我的情绪在瞬间完成了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转变。我怒吼着让她自己去嫁那个笑起来像狐狸一样恶心的项王爷,并威胁她若不嫁,我就把她丢给厨房有一口龅牙的温厨子,让她亲亲都会硌疼嘴唇。于是她被我吓跑了。
而现在她跑了,我一个人坐在房内,也没有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不是我反应强烈,只是……太无法接受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事件的发生总是在意料之外呢?为什么我确实是惹毛了那个该死的王爷,而他却不怒反笑,更要娶我呢?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嫁他呢!伦家今天才第一次见他好不?作者你的进度也太快了吧!我……%>_<%他大爷的!
屋内,我不可抑制地暴走了,门被我摔得哐当一声响,该死的什么流苏冠,被我砸向雕着精细花纹的窗户,也是哐当一声,可没有玻璃,自然没有破碎的声音。
这点让我很不爽。于是我捡起地上的流苏冠,准备把上面的花拆下来砸了,可是我抠了半天除了手指通红外流苏冠仍是丝毫未动,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像在嘲笑我的无能。
“叫你笑我!”我狠狠地跺了流苏冠一脚。
“该死的衣服,就是你热得我!”
我!我!我!我扯扯扯,看电视剧里的人受伤时撕扯一小块袍子下来包扎都是那么简单,可是我扯了半天连块衣服丝都没扯下来!
郁闷!算了,不跟衣服过不去了,我继续在屋内暴走,寻找着其它能扔的东西:
书,不行,我还要看呢!
砚台,里面全是墨,不能砸!
椅子,呃,举不起来!
花瓶,好像很贵的样子!1
这……这……我正准备看看能不能把窗户卸下来砸了的时候,一开窗子,居然见着了一个附耳在窗边偷听的小厮!可把我唬了一跳!
“你!干嘛的?”我正在气头上,不雅地伸出一只手指,对准了他的鼻梁。
“小姐……我……我……”他喏喏道,整张脸羞得通红,转身便跑了,一晃神就不见了,身后留下一抹青烟(当然这是我想象出来的)。
“哇!轻功哎!”我回过神来,拍手大叫,在现代从来没见过这种功夫!
一低头,见着窗台上放着一盘红豆沙,冰镇的刚刚好,盘子边沿还放上了一朵朵细碎的精致小白花,仔细一看,竟是用一种似豆腐一般的材质雕刻而成的!我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红豆沙下面竟是好几块切好的水果块,五颜六色,恰好拼接出了“快乐”两个字。如此的手笔功力,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心力。我勺起一勺开心地吃了,入口即溶,甜而不腻,很好吃。不知道是哪家暗恋我的小哥哥偷偷送来的呢!(作者发言:叶水未你就是一个吃货!吃货!难道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吗!)
可从窗外的三个角度看去,叶水未小姐一改之前的满面怒容,吃得眼角眉梢都弯弯的,俏丽的唇角边还沾了一粒可爱的小白花,而她饱含慧黠的灵动大眼一转,似乎是又有了什么坏念头。
第一个角度:窗台不远处有一个暗灰色的身影。原想阻止她吃冰沙的,会闹得肚子痛,见她眉眼弯弯笑得那么开心,终于还是没走过去。罢了。肖虎落寞地想。她的肚子痛与否,原也不是我的职责范围。
第二个角度:长廊拐弯处有一抹蓝色的身影。这个丫头,怎么好吃的毛病总也改不掉。也罢,那小子确是家里的厨子,量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样。就算能翻出多大的浪花,爹爹也总能护你周全。
第三个角度:项王爷勾起好看的唇角:“真是好养活啊。”不过都吃到脸上了,吃相真是难看呢!想到这里,项王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了下自己的唇角。
***************我是表示接下来上场的人物亲一定猜不到哦的分割线******************
已是夜了。月光凉如水,流萤火重重。
我披着单衣坐在榻前,用发簪玩弄着桌上的烛火。细小的火焰被我作弄得忽明忽暗,却一直固执的不肯熄灭,透明的蜡油一滴滴滚落,像缠绵的泪滴。
我忽地就想到了从前在中学课堂上学过的,李商隐的那首《无题》: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当年,老师说,这描写了忠贞不渝的誓言。当年,老师说,这表达了迢迢相思情意。当年,小小的我将这句子抄在散发着芳香的书笺上,默默记诵着自己纯真的渴望。当年……可是现在,在这儿,谁都不会知道这首诗。我无人,也再不会有人去表达我的相思情意,我的海誓山盟,我的愁肠百结。
我真要嫁给那个,我甚至还没有仔细看清他面容的人了吗?不,不。虽然此世我已是不洁,虽然我已在方才的酒宴上被轻易许了人,但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无论我的计划合适与否,我总要去尝试,哪怕失败,也总好过坐以待毙。情况又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只是,我真的很怕呢。我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小孩。发现自己被□□时我很怕很怕。发现我自己的命运能很轻易地被他人决定时,我更怕了。对这个我不甚清楚,也不甚了解的世界,我有种深刻的无力感。终究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相信呢。那我又该信谁?
这时一个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响起:“小妹,你怎么了?”我不由地一惊,这是谁?
“你哭了。”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指已抚上了我的脸颊,轻轻地采撷了我的泪珠。
那声音像一阵风,温暖和煦。温暖的手指很粗糙,然而干燥和柔和。
我楞了。我哭了吗?我泪眼朦胧地向那人望去,只见那人一身滚边的藏青色的袍子,一角绣了银丝白虎,腰带上一块碧绿的翡翠,高高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玉簪,腰间束着大扣雕花的翡翠带子,黑玉似的眼珠,麦色的皮肤,傲气的身形,霸气的浓眉微微拧着,鬓角带着几丝傲雪的风霜,却为这人更添了一丝成熟的魅力。
“小妹,别哭。”“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温柔哄着我。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魅力,我似乎真的开始愿意相信他了。这个人就是水未的大哥吗?
“你的痛苦大哥都懂……大哥知道你不愿意嫁给项王爷,大哥知道你怕。大哥现在还无能耐帮你,但是……”他的语气陡然逆转,“大哥一定会为你铺好所有的路,一定会!小妹你等着,等着大哥平了岭南的叛乱,斩了东朔的逆贼,终有一天会如你所愿,做上了那威风凛凛的骠骑大将军,到时候,一定能将你要回来!”
话毕,他牙关紧咬,“也不知那该死的项王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好妹妹,你刚刚11岁光景,尚未及笄,甚至还未至豆蔻年华,怎地就硬要将你接入他府里!我刚刚归来,妹妹这次一入他府中,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相见了!我……”他硬邦邦地说着,堂堂七尺男儿,傲气的身形拧着,眉间的坚韧与隐忍竟是我不乐见的绝望,眼中波涛汹涌,竟似要滚下泪来。
“我的好妹妹……”他执了我的手,粗糙的黝黑的大手紧紧握住我柔若无骨的小手,“大哥无能,愧对小妹了!大哥战场上杀敌嗜血,所向披靡所见无数,再险的地势我也势在必行,再难的战局我也能力挽狂澜,却怎生,怎生,只对此等事情无能为力!”
“未儿……”他喃喃柔声道,漆黑的眸子里竟似要滚下泪来。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忽地一下,大哥猛然抬起了头,翻身便在空中滚了几下。即时便有一阵阴风吹来,熄灭了桌上的烛火,顿时我便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我胸中顿时警铃大作,我好害怕!叮的一声脆生生的兵器交戈发出的声响,就在我耳边!登时又是“滋”的一声,一股热热的液体喷在了我的脸上。忽,火烛又燃起了。我望着面前倒地的脖上一刀致命却血淋淋的惨白脸孔的尸体,摸上我莹白如玉的脸颊上猩红的散发着血腥味的黏黏的红色。
“啊!!!!!!!!!!”我惨绝人寰的大叫刚脱口一半,便被身旁的大哥一手捂住了嘴巴。大哥带有愧意的对视上我惊慌失措的眸子:“乖,未儿,是大哥不好,吓着你了……”
我目眦尽裂,呆呆地看着一手的血红。“大哥,大哥替你打水来……”大哥愧疚地呢喃道,转身欲走。
“不,不,你别走,别走……”我开口,惊慌失措地揽着他的手臂,“别,别……”
“你别走,别走……”
“别走……我怕……”
“我怕……”
那晚,大哥就在我屋中的置茶用的横塌上坐了一夜,直到我惊恐不安地在哭泣中浑浑噩噩地睡着,直到我揪住衣衫的手不停地绞住,松开,绞住,松开,形成难以开解的形状不再变化,直到我睡梦中痛苦地呢喃一声声一句句,他那双霸气温柔又痛心的眸子,从未离开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