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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贰拾玖 终是离别时 ...

  •   尚武帝做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梦。

      换了地点,换了时间。却是同一个床榻,同一个枕边人。从梦的那个梦中惊醒时,身侧冰冷,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是张诀别书。

      随后便真真正正地苏醒了。

      宿醉的脑袋疼得他有一刻睁不开眼,胸闷地几乎窒息。

      “宝宝……”尚武帝呓语。

      没有人回应,尚武帝蓦地清醒过来,惊慌地喊道:“小多子!”

      “陛下您醒了?”

      “顾岸呢?!”

      “顾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他去哪了?……不必说了,朕知道他去哪……”

      尚武帝头疼得厉害,被小多子灌了一杯不知什么东西舒服了一些,便匆匆忙忙披上外衣,走出客栈。

      天阴阴沉沉地下着薄雨,眼前的路变得灰蒙看不清晰,但尚武帝的脚步简直带着记忆,一步一步往镇外走去。

      几年来,顾岸不仅一次带尚武帝去过师傅的坟前,那时候的顾岸尚武帝还记忆犹新。不像他的顾岸宝宝,严肃地近乎是另一个人。

      第一次来的时候,顾岸站在师傅坟前一直到天黑,滴水未进。尚武帝陪在他身边一句话未说,但那一刻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个男人认真地接受了他。

      雨下得绵密,眼睫上沾满了细细的水珠,尚武帝抹了抹眼睛,那熟悉的墓碑前赫然站着他的爱人。

      小多子替他撑着一柄油纸伞,他没有走上前,就这样看着顾岸安静的背影,和早已被蕴湿的发丝。

      时光仿若倒回到若干年前,他沉默地缅怀,他便静静地相伴。

      不知过了多久,尚武帝几乎快忘却了时间,突然听到顾岸在说话,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地,如一颗颗雨珠滚入尚武帝耳中。

      “师傅,您曾告诉徒儿,别人对我好一份,我不需还人家十分。但是……”顾岸说着顿了顿, “但是师傅,宗淮对徒儿有十分的好,徒儿该怎么办?”

      尚武帝有些不明白顾岸的话,但双腿似乎生了根,如何也挪不动一步。

      许久,他才听见顾岸重新开口。那声音不似先前的迷茫,反而带着一份微不可察的决绝,仿佛在这段时间内暗自做下了一个决定。

      “师傅,徒儿不忠不义不孝。”

      说罢,他听见顾岸跪倒在地的声音,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声都如沉重的石头砸在地面。

      他继续道:“师傅最疼徒儿了,肯定不会怪罪徒儿的,对吧。”

      顾岸一直跪着便没有再起来,尚武帝虽然不明白顾岸心里究竟想了什么,但与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看着心爱的人跪在潮湿的泥土上久久不起,尚武帝的眼圈不知不觉湿润了。

      心疼,又恨自己无能。

      深夜的时候尚武帝还是吩咐小多子做了一碗蛋羹,亲自端到那个撑着脑袋看窗外的人面前。

      顾岸转头看见尚武帝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下意识地弯了眼。

      顾岸笑得弧度不大,却莫名带着些缱绻,清清冷冷的人顿时流露出柔情。

      尚武帝扛不住地低下微微有点发热的脸,舀了一勺带着虾仁的蛋:“宝宝,吃点东西。”

      顾岸就着尚武帝的手吞下,蛋羹入口即化,虾仁弹滑爽口,唇齿留香,撒上几滴香油,更是令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顾岸却没再咽下第二口,反而一把抓住尚武帝的领口,用力一扯,那腹上有一道新鲜的,刚刚愈合的伤疤。

      尚武帝惊慌地扯弄着衣服,但被顾岸抓住的衣物纹丝不动。顾岸垂着眼帘,尚武帝看不清他的神情,越发的慌张起来。

      “陛下是个笨蛋。”

      尚武帝尚未反应过来,突然被顾岸一把抱住,他听出自家宝宝今日的一丝与众不同,还有声音中那几乎察觉不到的不稳。

      或许因为是这家伙最敬重的人的祭日,从来不露悲伤的他由此变得格外脆弱。

      尚武帝微笑着抚着顾岸的背,安慰宝贝一般轻声道:“没关系,朕在这里,朕会保护你的。”

      顾岸沉默不语,藏在尚武帝颈后的嘴唇缓缓抿在了一起。

      笨蛋,明明是我没保护好你。

      ===

      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不知不觉便到了道别的日子。

      X梅竹菊三人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着顾岸,那模样仿佛是生死离别一般。

      顾岸尴尬道:“你……你们别这样,若是你们还在都城的话,我会出宫来看你们的。”

      尚武帝偷偷捏了他一把。

      三人组还是抽泣个不停。

      顾岸改口道:“或者,或者你们进宫来吧,虽然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三人异口同声地打断顾岸的话,最后情深意重地与他一一拥抱才终是不舍地离去。

      “哎。”坐在马车上,顾岸轻声地叹了口气。

      尚武帝蹙了蹙眉,没说话。

      行礼都搬上了马车,马夫正准备挥鞭赶路,突然一声震天的吼叫截住了他的动作:“慢着!”

      顾岸一愣,随即眼角眉梢柔和起来:“春春来了啊。”

      尚武帝翻白眼。

      顾岸撩起马车的帘子,蹦出去,笑着看那巨型犬一样的大汉飞驰到面前,停住,抬起手去摸摸他的头。

      刘春来一脸享受地顶了顶脑袋,不一会儿就哭丧了一张脸:“你,你不走行不行?”

      顾岸放下手,摇摇头。

      刘春来眼泪都要流出来:“老子不想你走啊。”

      顾岸不知道怎么接话,被刘春来一把抓住了手,肥肥的大掌异常厚实:“老子等了你二十年,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顾岸偏头想了想,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早晨藏好的馒头,递给他:“有空我会来看你。”

      刘春来一看那雪白的面团就再也忍不住了,彪悍的汉子顿时哭了个稀里哗啦。

      顾岸不知所措地捧着那个馒头,拿着也不是,收走也不是。

      刘春来狠狠得抹了两把眼泪,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馒头,感动得一塌糊涂。

      “当马贼也要做个好马贼,不能欺负平民百姓。”

      刘春来重重地点头:“老子从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

      顾岸笑了笑,刘春来眼睛都直了。顾岸把手收回来,眉眼弯弯地道:“回去吧,乖了。”

      刘春来闻言,难以掩饰他的悲伤,低下头有些怯怯抬起眼皮,看顾岸还是笑笑的,一壮胆虎头虎脑地冲过去将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顾岸吓了一大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刘春来就忽的松开了,一弹身躲了老远,挥着手赶他,小声道:“你快走吧。”

      刘春来偏着头不看他,顾岸无奈地转身上了马车,从窗内望去,那家伙还站在原地偷偷瞟他的马车。

      尚武帝伸手一把放下帘子,遮去顾岸的视线。

      顾岸没有反抗,转头看见尚武帝一脸讪讪的表情,微微一笑,然后满意地看见陛下生了两秒闷气,又凑了过来,与自己十指相扣。

      顾岸彻底把目光从外界转移到马车内小小的内室,眼中再无一丝留恋。

      从成亲开始,自饮下“长相厮守”之后,他要学会扼杀一切可能威胁未来的危险,同样学会断绝所有的优柔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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