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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当然,蒋夏不会乖乖地坐在那里等两个半小时。
      何况家里这么脏。
      蒋夏自然是无心打扫。九个小时的火车坐过来,打扫一间可能未来几年都没人住的房子?开玩笑。
      而某些人想订到高铁票就有高铁票等着。有钱就是好。
      把箱子扔在房间角落,锁门,下楼。

      空气里有股咸咸的酱味,小区门外那家熟食店又在做六合猪头肉了。
      如今看起来,连不锈钢操作台都没有的街边小摊,卫生很值得人怀疑。但上中学那会儿,哪次期中期末考的好了,老爸就会带她去买卤猪耳朵下菜。
      然后顺便加一句:“多买二两,给老顾和一白哥哥送去。”
      每到这时,她的心就会跳一下。
      可是每次怀着憧憬的心情去敲门,老爹嘴里提起顾一白的时候。
      印象里无比和蔼可亲的顾叔叔都会摇头:“那小子刚回来过,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夏夏,顾叔叔这儿有新买的桃酥,来一块?”

      为什么要回来呢。
      蒋夏自己不知道。
      只是这个深埋着自己过去的地方,还可以被称为”家“。
      那些被她抛在身后的过去,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得是她无法抛却的一部分。
      何况B市,只是她和顾一白三年闹剧的舞台罢了。

      拐出巷口,高中的校门已赫然在眼前了。
      是正常上课的时间,就算是旧校友也不好进去,何况她的学生证早不知道扔哪儿了。
      她从随身包里找了副墨镜戴上,嘴角挂上好玩的微笑,推开传达室的门:“您好,我是N市晚报的记者,专门来采访李老师的。”
      李老师是教音乐的,那时候最喜欢她了,经常让她中午的时候翘自习去玩钢琴。
      真的是玩钢琴。她半节钢琴课都没上过,就是在音乐教室里乒乒乓乓地制造噪音,居然还能玩的不亦乐乎。
      后来,听说李老师教出来了几个很出名的学生,又去支教了几年,就这样声名鹊起了起来。
      或许是她装得很像,门卫让她填了几张表就放行了。

      路过的教室里,依然有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和几何图形作斗争。隔壁的地理老师对着新装的投影仪,滔滔不绝的讲着火星水星冥王星,下面坐着的学生已经睡倒了一片。
      和记忆里的高中,很相似。
      却又很不同。
      在小树林的回廊里找了条石凳坐下,身边的银杏金灿灿的一树。
      那时她是多么爱看这棵树上的叶子渐渐泛黄,褶缩落下,一地黄金。然后来年又是一树青玉一样的葱翠。
      她没再去叨扰从前的老师。
      既然要消失,就消失的安安静静的好了。何苦再去搅乱一池春水。
      这一刻,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任刚刚放晴的阳光穿过茂密树阴,在她身上映出明亮的青绿。

      说起来这所高中还是市里的重点,当然学区也小得可怜。就是他们小区这种出门几步路的都不在学区之内。那几年,真考上这所高中的孩子,也只有蒋夏和顾一白。
      然而于顾一白,那是理所当然。
      从小,在老爹和他厂里的“老领导“顾叔叔组成的饭局上,顾一白都是缺席的那一个。
      可是话题总是三五句扯不离这个叫”一白哥哥“的男孩。
      她总能听到,一白哥哥又考了班上第一名,一白哥哥自己去报了英语补习班,一白哥哥对厂里改革的建议,一白哥哥……
      在当时那个小小的脑袋里,就充斥着无数这个一白哥哥的光荣事迹。
      在这个一白哥哥考上门口的重点高中后,蒋夏被老爸用他的事迹激励着在中考前多做了十几套卷子,终于也考上了。
      毕竟是重点。当年的这所学校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牛人——有国学积淀无比深厚,一开口都是文言文的,有高一就拿到保送资格被无数学校争抢的,有跳拉丁舞跳到国际大赛的,有后来参加快男超女的……
      在那个牛人辈出,群星闪耀的年代,顾一白相比他们却毫不逊色。
      一切都靠成绩说话。每次年级排名都不出前十的顾一白,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星期一的时候,常站到国旗下讲话,不带稿子。
      虽然大家都默认学生会是帮老师搬东西的酱油组织,顾一白强烈自由的演讲风格还是颇令人振奋的。出人意料的是,他讲的都是学校卫生啊,社团活动啊,学习风气啊,竟然没什么反动的内容。也许是怕过分挑战校领导的底线?
      顾一白还玩模拟联合国,高二高三都到哈佛去参加比赛,拿了一堆奖回来。
      模拟联合国是英语好一点的人都会进的,当年蒋夏也进过,只是口语比基础好太多,碰到模联这种大词一堆一堆往外冒的就头晕,只坚持了一个学期。
      出于某种原因,顾一白没有在模联里任职务。听说是怕麻烦?
      现在想起来,倒真的挺有顾一白的风格的。
      对了,他还坚决不肯入党,当时为此还和顾叔叔争执了好久。
      然而他认准的事情,谁劝得住。
      后来的顾一白迷上了电吉他,在学校里组了一个摇滚乐队。他是早定下来要出国的,学校老师也就任他去。每到什么汇报表演的时候,几个男生就上台来一段充满金属感的噪音。虽然当时鲜少人有那个审美水平。
      每当顾一白在台上捧着电吉他自我陶醉的时候,蒋夏就会入迷了似的看着他高挺的鼻子,瘦削的侧脸,和眉宇间难掩的某种气质。
      这一看,就是很多年。

      当年的蒋夏倒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
      扎着羊角辫儿,成绩永远中游,学习不算太用功,人畜无害。
      就是这样的蒋夏,很多老师都喜欢她,不管在男生堆还是女生堆里混的都不错。
      高二之后班上的风气不能算太好。记忆里那个金字塔顶端的尖子生总是缩在角落不爱说话,好像戴着副酒瓶底。他和另外几个成绩不错的学生开始丢书,后来愈演愈烈,一个星期丢好几本都是有的。
      这件事,把当时班里的团结友爱的气氛摧枯拉朽的一干二净。
      高考,和□□似的,非要把那么大的压力放在每个人身上,让人的真面目都暴露了出来。
      每个人都把彼此当成竞争对手。
      或许这就是名字好听,长得帅,成绩好,又有点反叛气质的顾一白,没有成为所有女生yy对象的原因。

      蒋夏喜欢上顾一白,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随着言情小说的风靡。

      再去追究起来那种喜欢究竟是什么,已经毫无踪迹了。
      只是蒋夏总能在人流里第一眼看到顾一白的背影。
      总盼着他升旗仪式之后的演讲,仰望着他的身影,听他磁质的的声音传遍学校的操场。
      没事路过他们班门口的时候,瞟一眼他在不在班里,还做贼似的怕被人发现。
      就是他在,又能怎么样呢。
      但就是多看到了他一眼,嘴角都莫名其妙的微笑。
      真的和他相遇的时候,心不自在地乱跳,却只是瞥了一眼便别过眼光。
      所有心里的过于敏感的想法,都不想被他发现。
      出于她没来由的骄傲,或是什么其他原因。
      很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一句很贴切的话:”姐喜欢你,和你有关系吗?“
      但那时的顾一白早已在天涯之外,想把这句话狠狠地甩到他面前,都没有机会了·。

      无论如何,那时的蒋夏都是一只丑小鸭,配不上闪闪发光的顾一白。
      虽然现在也是如此。
      顾一白那届有个女生一样的逆天,成绩优异,性格阳光,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就有好事者想把他们撮合到一起。
      即使是重点高中的高三,瞒着老师的早恋也是有的。打着异性朋友的幌子,谁也没有办法。
      何况如顾一白这样的优秀。
      何况他是要出国的。
      只是在那些秘闻里,顾一白都表现出extra的冷淡。
      传闻还加了一句。
      貌似他身边的朋友都说他性格很冷。
      真是过于精辟的真理。

      当年把这些小道消息传给她的闺蜜的脸,都已经模糊了。
      只有顾一白的名字,依然在她的生命里光芒万丈。
      她的高中年代,始终围绕着顾一白转,能记起的所有的亮色都来自那个顾一白。
      随着顾一白的出国,她考上B市的大学,一切就这样沉默的无疾而终。
      几年从未说出口的暗恋,现在看起来傻的可笑。
      还有些说不出的可悲。
      梧桐低垂的枝叶里,灿烂的金色夕阳晃到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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