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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圣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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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最近很苦闷,朝中官员有目共睹。大家都弄不懂为何这个年轻得意圣眷颇浓的九王爷日益憔悴消沉下去,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时常带着满身酒气,惹得圣上不悦。
深秋里连续下了几天雨,慕北驰在雨中喝酒练剑直到深夜。第二天感染了风寒。带病上朝,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睿亲王,你对此事有何见解?”朝堂上,皇帝冷不丁地问道。
慕北驰茫然地往旁边看了眼,讨论的是什么事?“……旦凭皇兄做主。”“啪”皇帝的手重重地落在御案上,“朕在问你。”慕北驰屈膝跪下,坦白道:“臣弟走神了。请皇兄降罪。”众人齐声倒抽了口气,九王爷您也太大胆了。
“你去殿外跪着反省,想明白了再起来。”
这道圣旨下的微妙。面子上难看,实质上倒没多严重,“想明白”的定义自个儿心里头有数,走个过场就可以。可谁也没料到睿亲王能想那么久。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青砖上,不言不动,面无表情。
“九爷,南边有讯儿传来。”
“说。”
“季爷已到宛州城,还在一路向北。”
“有他消息了没?”
“属下无能。”
“知道了。”慕北驰疲倦地点点头。他开始习惯了失望。这不是个好兆头,慕北驰阖眼想着。闻到风里吹来的潮气,喃喃道:“何日得晴……”
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下来,浇了他一头一脸,慕北驰望着万千帘线,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皇子玉佩,轻轻抚摸,想象它贴在洛云息胸前的温度。云息,你怎能忍心如此待我,还不如一刀捅过来,也胜过这日日煎熬。他突然感到绝望,和顾瑜瑾相同的绝望。若是再也见不到,若是真的等上十年……慕北驰打了个寒颤,似乎不堪重负般弯下脊梁。
眼前出现了一双鞋,绣着如意祥云游龙纹,缀着珠玉宝石,稳稳地停在近前。慕北驰仰头,“皇兄。”他眼里的伤痛让皇帝不由的皱了下眉。程四喜呶呶嘴,后面跟着的小太监赶忙把伞撑到慕北驰头上。
“跟朕来。”
慕北驰跪得太久,一下没站稳,跌到地上。皇帝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睿亲王,你可知罪。”
“臣弟知罪。”
“朕早就告诫过你,不可耽于情爱,你为何执迷不悟。不思进取,甘愿溺于儿女情长。你太让朕失望。”
“臣弟知罪。皇兄赐罪吧,罚得重重的才好。”慕北驰嘴角带着莫名的嘲弄笑意。“但我喜欢洛云息,并没有错。”
“你身为皇子,却有如此荒唐行径,将天家尊严摆在何处?”
“我不是自愿当皇子的。”
“你说什么?!”
“当不当皇子不是我能选择的。”慕北驰无所畏惧地看着皇帝道。
“混账!”皇帝使劲甩了他一巴掌,“你愈发放肆了!不要认为朕纵容你就敢无所顾忌。”
“五哥,你还记得吗?”慕北驰舔了舔唇角的血,“当初弟弟便说过,只愿您得偿所愿后允我自由自在。如今朝堂稳定,五哥需要的是治国之才,我只会些小算计,并不是那块材料。”
“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建功立业。你为何有这般自甘堕落的样子!”皇帝痛心疾首道。
“天意从来高难问,睿诚由始至终志不在此。为何要勉强自己按世人希望的那样来做。我便是我,只求无愧天地,不负己心。”
“生于帝王家,这是你的宿命。”皇帝眯起眼,“是时候把不该有的念头搁下了。”
“哥哥,感谢您这些年的照拂看护。”慕北驰深吸了口气,郑重道。皇帝眉心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慕北驰拿出自己的皇子玉佩端端正正地放在地上,对着它重重地磕了九个头,“啪”,玉佩断为两截,凄凉地躺在地上。
皇帝懵了。他万万没想到,慕北驰如此决绝。
瑞临置君前,以头碎玉,甘愿自逐出王廷,永无归返。
一瞬间,皇帝似乎又看到数年前野马般烈性子的少年,断指明志的毅然姿态。
“好啊!好啊!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府上的人!”
“皇上不是暴君。他们也是您的奴才。”
皇帝隐约觉察到了分不安。他没有能拿捏住慕北驰的筹码。恍然间明白为什么这个弟弟执意不肯娶妻生子,不肯和人亲近。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却没有一个能谈得上交心。原来他早就打定主意!皇帝抓住他领口,冷酷至极地说:“你不要逼朕下狠手。”
“区区草民,皇上要杀我比捏死蝼蚁还简单。”慕北驰轻声道。
杀你?皇帝一滞。他只想过把人软禁起来,从未想过要他的命。难道在你心里,便是如此看待我这个哥哥么?“滚,给我滚!”皇帝怒极,连朕都不用了。慕北驰叩头离开,听到屋内哗啦哗啦砸东西的声音,垂首阖眼片刻,再无停留。
“万岁爷……您息怒,保重龙体。”程四喜等了好一会才敢进门,小心规劝,当目光落到地上断成两半的玉佩,大吃一惊,赶忙移开视线。皇帝眯起眼,寒光乍现,“你看到什么?”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程四喜磕头如捣,“奴才眼瞎。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滚。”
“是是,谢万岁爷。”
皇帝发泄完怒火,拣起玉佩,死死地握在手心。“来人!传朕旨意。睿亲王以下犯上,不尊礼法。即日起免去一切职务,撤亲王俸,闭门思过。”
圣旨下达,举朝哗然。睿亲王这次是真的失势了。撤亲王俸,圣上虽没明说,却是有削爵的意味了。慕北驰就这样被软禁起来。皇帝不仅收去他的职权,还打压了他的人手。阖府内外守得铁桶一般,消息闭塞,传不进来也递不出去。慕北驰就像只折翼断翅的鸷鸟,愈发焦躁难安。每日除了饮酒就是练剑,眉宇间时常浮现出一抹阴翳。他以为皇帝盛怒下会把他逐出朝堂,贬为平民。却低估了皇帝的忍耐和狠厉。几十年兄弟,都知道有什么方法最能让对方难受。皇帝不动他,却圈着他熬着他,这就是触犯天颜的代价?可他能如何,单刀匹马地杀出去?
非不敢,实不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