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问天》贪嗔痴念

45、第五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下）

　　这般前思后想了一番，已是耽搁了不少时辰，抬头但见紫薇仍是笑吟吟的对着自己，心中明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在父亲在内务府的势力。
　　“毕竟是在我这延熹宫，我随你同去吧！”
　　要的就是这一句，也不枉自己来这里虚以为蛇这么久。紫薇心中暗笑，连带着一旁的晴儿都看出紫薇那浅笑吟吟是发自内心，不由暗中奇怪。
　　“既然令姨娘都这么说了，紫薇不敢异议，请！”
　　好在天气转热，这紫禁城的晚上也不想冬日那般难捱。只是就算是天公作美，这两三个时辰跪下来都不是魏清泰那个年纪受的。
　　“奴才见过令妃娘娘，见过和慎公主、晴格格。”
　　“都起来回话吧！”
　　紫薇说完，随即对令妃道：“儿臣自作主张，请令姨娘莫要见怪。”
　　“哪里。”令妃优雅的笑道：“没听到公主的话吗？都起来吧！”
　　下面的奴才早就跪的天昏地暗，一下子起来更是眼冒金星。
　　“谢公主，谢令妃娘娘。”
　　魏清泰这才颤睽睽的起身，心里却是坎坷不安，不知接下来会怎样？
　　“知道本宫为什么让你们跪在这里等着吗？”
　　“奴才愚钝，不知公主何意？”
　　听魏清泰如此一说，紫薇轻笑一声，道：“看来真是白让本宫为着你们等了这三个时辰。本宫的本意就是让你们知道自己今个儿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只可惜……”她音调陡然一变，竟有些疾言厉色：“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看来还得跪上三个时辰。”不复紫薇一贯温婉和煦之风，再跪三个时辰，那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禁不住。便是晴儿亦觉着有些过了，才想是不是紫薇恫吓之计，却见她真的抬脚欲走，压根不管底下一干众人。
　　“公主，且慢。”
　　再三权衡之下，令妃还是出声。她也看出来了，这丫头今个儿就是要逼自己表态，看来自己还真小瞧了她，占着名分，这场牌她未打便已经输了。原先还想着这丫头顶多比小燕子强那么一点儿，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看来得好好合计一番，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阿玛从这滩浑水里拉出来
　　“令姨娘有何指教？”
　　紫薇顿住脚步，仍是一副巧笑倩兮模样，印着烛光分外明艳。令妃什么的党派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宫里有人不把她当回事。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怎么这么说呢？还是公主处置的好。”
　　“公主饶命，奴才罪该万死。”魏清泰扑的向前膝行一大步，苦苦哀求：“奴才知错。”一众内务府的奴才也跟着认错。
　　“那你们说说错在哪里？”
　　听紫薇如是问道。令妃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跪在下面的可是自己的父亲。只是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手，这笔账她记下了。
　　“奴才、奴才，怠忽职守。”
　　魏清泰跪在下面，眼珠转了两圈，状似惶恐的回道。
　　“算了，你们还是继续跪吧！”
　　紫薇瞟了他一眼。
　　晴儿倒是明白紫薇想做什么，这就是顿杀威棒，只是做的着实漂亮。
　　“公主饶命啊、公主，奴才真的不知道奴才错在哪里，请公主明示。”
　　到了这个份上，魏清泰也有几分心虚。
　　“紫薇，你------”
　　紫薇示意晴儿先不做声，只道：“魏清泰，本宫看在你是令姨娘的阿玛的份上，权且记下你这条命。今个儿经办西三所事物的所有宫人，罚俸三个月。内务府官员自己去慎刑司领罚，罪名嘛！”紫薇沉吟片刻，朱唇轻齿：“目无主上、不分尊卑，你就这么告诉他们。”
　　“公主，奴才-------”
　　“我累了，不想听你们说什么。”紫薇打断道：“方才让你们说又不说，如今本宫帮你们说了？怎么？难道说的不对？”
　　“够了，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来你们说话的地方。还不快退下。”令妃先一步厉色喝止，对紫薇道：“公主既然累了，那便早点回寝宫休息吧！”
　　见着底下跪的一动不敢动的魏清泰等人，紫薇笑道：“多谢姨娘提醒，只是比起紫薇，姨娘可是身怀龙种，万分怠慢不得。今个儿为紫薇让令姨娘这般大动干戈，实在是紫薇该死，要不要请太医来一趟？”她如是建议。令妃虽然外表柔弱，但观其气色红润有加，细看定是身体强健之人，她这般说不过是客套话罢了。果然令妃亦是没好气的道：“没什么，本宫也是该歇息了，公主走好！”
　　“紫薇跪安。”
　　连着晴儿一起甩帕子跪安之后，二人各自登上宫撵往不同的方向。晴儿坐在轿子之中，回想起今个儿的事，往常一直见着紫薇温婉谦逊的模样，如今这般凌厉的尊贵之气却是头一回见着，心中不免好奇，不禁回忆起认识紫薇之后的点点滴滴，觉着之前纪晓岚大人说紫薇的话还真是对了，紫薇就像一本书，越读到后面越让人看不出真意，但着实想读下去。又想起方才二人告别，有千般话还来不及说，明日定要说服太后让她去储秀宫玩儿一日。想着想着她许是累了，打了哈欠，昏昏的靠在轿衣上，迷迷糊糊的见着上次和紫薇在湖心亭下棋赏荷，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就这样睡了过去。
　　翌日，晴儿到底说服了太后，但只由头换成了往西三所看望和婉公主。
　　轿子方直一进门，便听得里面一阵爽朗大笑，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何人，除了三公主，还有何人这般豪爽英气？
　　“晴儿来了。”
　　“晴儿给三公主、四公主和婉公主请安。”
　　和敬点头道：“勿需多礼。咱们姐妹许久不见，当好好说说话才是。”
　　紫薇应还未到，晴儿记得今日遣人问过储秀宫的宫女，说是皇后娘娘的母亲与一班命妇入宫，想来是有关年关大选的事，会来的晚些。
　　晴儿如是想到，再看今日的主角，和婉公主靠在一张美人榻上，面色苍白，室内虽然舒爽干净，鼻子还隐约可闻着一股药香。
　　四公主靠的近和婉公主，倒是三公主端坐在正座之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茶水。
　　“听说你在蒙古抱恙，如今回来了，身子可是好些？”虽说与和婉的情分也就那样，但作为长姐，爱护弟妹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她道：“可有延医问药，太医怎的说？额驸可是同你一起来的？”
　　“三姐，你这么问和婉姐姐，倒是让她先答哪一个呀！”
　　和嘉挪揄道。
　　“四妹，我也是心急问问她罢了。”和敬放下茶碗：“你看着气色，不好好调理怎么行呢！”
　　这么一说，四公主也不好开口，晴儿心思本就不在这上面更加不会插话，眼看着场面便冷了下来。和婉公主见着二人倒似有几分置气，又见是自己起的缘故，不由想缓和下气氛，便道：“也没什么，就是老样子。咦，怎么不见巴布尔？”
　　“巴布尔？在皇阿玛那里呢！”
　　说起孩子，和敬还是很给面子的回了句，再看和嘉略微显怀的肚子，暗暗猜想这胎是个儿子还是女儿。不说和婉到底是性子平和，也不知这姐妹二人发生了什么事，单单挑了孩子这一条说话，正巧戳到了和嘉公主心上，她嫁入富察家几年都没能育下嫡长子，反而通房坐胎成了妾室，幸而是个女儿，若是……傅恒夫妇虽然嘴上不说，但多少也有些失望，四公主因为纯妃的缘故，性子一向沉闷，这些都憋在心里，日子定然好过不了。
　　“上次见着孩子还是在他满月的时候。”
　　和婉回忆起来，正好是夫君被皇阿玛召回她与其同归的时候，正巧赶上了大侄儿的满月酒，刚长开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吐着泡泡，煞是可爱。想到这儿，不免有些惆怅，自己身体羸弱，嫁入蒙古这么多年连怀孕都……
　　“是啊是啊！”
　　和敬开心的说笑着孩子的事儿，和婉偶尔附和两句，和嘉则沉默不语。唯有晴儿因仍是未嫁云英，这其间不乏一些私密之事，听得不由红了耳朵。
　　“和慎公主到！”
　　这声唱名总算把晴儿自尴尬中解救出来。
　　和婉对自己回来那晚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对紫薇的印象也仅止于被皇后派来照顾自己的堂姐妹，一听到太监跟公鸡一般尖细的嗓音，立马露出习惯性的笑脸起身，而一边的晴儿早就迎了上去。
　　“三姐姐、四姐姐，和婉姐姐。”紫薇一一行过万福，拉着晴儿的手往左边的软座走去：“你倒是来的比我早。”私下里与晴儿道。
　　“慈宁宫离这儿近。”
　　为了方面太后随时传阅，公主所就建在慈宁宫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住在西三所可想而知一切事由都瞒不过太后。
　　“和慎来了，坐。”和敬公主对她点头道：“哪阵东风把你吹来了？”
　　紫薇笑道：“皇额娘让我给和婉姐姐带一些东西。”说着，金锁听琴上前，各自手里端着一只盖上红色锦帛的托盘。紫薇上前打开，一只难得药材，还有一只是串佛珠。皇后只说东西带给和婉公主，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赐，想来也是皇后私下的关怀，不招人眼。药材什么的只不过是遮掩，那串佛珠可是和亲王福晋特地为和婉公主从相国寺求的。
　　“和婉谢皇额娘赏赐！”
　　说不上泪眼盈眶，心中自是感激的，只是紫薇来的时机可不是很好，人都在可就没办法把和亲王福晋的原话带到，只是却真真掩人耳目的紧，皇后可是万万嘱咐了小心行事。而和婉也只当是皇后普通的赏赐，一干人等都说不了什么。
　　又说了会子话，二位公主方觉得无趣，挨个儿告辞了，一个回府一个去纯妃那儿。紫薇让金锁给和婉身边的庄嬷嬷提醒了几句，便拉着晴儿一起走，虽说心里怜惜和婉姐姐，可这宫里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
　　再说和婉自庄嬷嬷口中得知那串佛珠原是额娘为她求的，如此小心翼翼便是愿她一个平安，顿时连哭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抱着那串珠子不撒手，庄嬷嬷看着自知她心里想什么，也只能叹一句命苦，这母女也不知何日能得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