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花飘落微生处》凌紫辛

4、千山郡，千千结

　　“嫣儿，收拾一下，马上动身。”不容反抗的命令。
　　“嗯？去哪儿？”大姐顾天鸾背过身，不做言语。“又是……？”
　　“嗯。”
　　“……哦。”
　　大姐、我、姜霖一行三人来到幻影阁——一个专为皇上服务的秘密组织在千山郡的分部。这是一座妓院旁的二层阁楼，到时已有二十名成员等候我们到来。
　　“阁主。”随着一身黑纱的顾天鸾踏进阁楼，众人起身敬道。顾天鸾，顾元涯之长女，而顾元涯则是当今太尉顾羽的长子。她，便是这幻影阁的阁主，20岁的年纪，却已有男儿般的担当。白皙的皮肤，清秀的眉眼，耳际有一缕发丝垂下，许是束发的时候大意了吧。如此貌美、看似温婉的女子，眼神却是深不可测的。
　　走在顾天鸾身侧的顾婼嫣，乃顾元涯之三女，是顾府同辈五人中最小的一个，时年15岁。微微泛粉的脸蛋，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毛茸茸的，粉色绸带轻束乌丝，眸子里还透着天真，她该是个恬静可爱的女子吧，可怎么竟会是这冷酷的幻影阁中的人，而且还是二阁主。
　　顾天鸾的另一侧，是三阁主姜霖，大商贾姜枫的独子。尖瘦的下巴，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一双若即若离的眼，22岁的他浑身散发一股寒气，身侧的佩剑更是让人望而生畏。他在幻影阁中虽位于第三，但武功却是无人能及，在这卧虎藏龙的幻影阁中堪称第一。
　　这便是幻影阁的三位阁主，幻影阁的骨髓。

　　阁楼二层的暗室内，顾天鸾一脸严肃：“这次任务要速战速决，祖父也是这个意思，免得夜长梦多。而且这是第一次同时派咱们三人完成一个任务，你们应该明白它的重要性吧？”
　　姜霖甩了甩额前的刘海，一脸平静道：“我们办事什么时候拖泥带水过？不过最好让我觉得这个任务值得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否则……”
　　顾婼嫣歪着脑袋瞪姜霖：“姜霖哥哥，你先让姐姐说完嘛。再说了，就算不愿意，你不还是得听姐姐的？”
　　姜霖弹了下婼嫣的额头，“小丫头，还学会拿你姐姐来压人了？看来是给天鸾惯坏了当心哪天我来收你的骨头！”说罢，一脸坏笑。
　　婼嫣嘟起嘴：“哼！你敢！我告诉姐姐，让她拆了你的骨头！”
　　天鸾轻咳了一声，婼嫣吐了下舌头，姜霖抿了下嘴，不再开玩笑。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那个人了，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有结果。三天之内，这件事必须解决”，顿了顿，皱了下眉，“你们俩，认真点，别再斗嘴了。办完这事儿回了琼京，没人管你们。”
　　“姐姐，什么时候？怎么做？”
　　姜霖一脸无奈“傻丫头，你应该先问问那个人是谁。”
　　天鸾皱了下眉：“这个人，以前从未出现在咱们注意的范围内，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祖父只是给了一幅画像，并吩咐说此人在千山郡。让我们调查他的行踪，绝不留活口。”
　　“可是万一找错了怎么办？”婼嫣满脸疑惑问到。
　　姜霖摇了下头，“还真是棘手啊。”
　　“姜霖哥哥也这么觉得？”
　　“是啊，带你这么一个傻丫头一起执行任务，还真是棘手啊！”
　　“你！”婼嫣瞪着大眼睛盯着姜霖。
　　天鸾无奈得扶住额头，继续说：“明天一早，你们俩在大厅等我。等飘絮回来我们再作打算。祖父下了这样的命令，此人一定不简单。”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嫣儿，你今晚就把毒配好。不过，上次用过的五毒花就不必了。”
　　婼嫣不好意思得嘟起嘴，脸颊泛红：“姐姐，你怎么和姜霖哥哥一起取笑我。”
　　天鸾爱怜得笑了笑：“好了好了，看你嘴嘟得老高，还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
　　婼嫣扬起头晃着天鸾胳膊撒娇：“嫣儿本来就还小嘛。”
　　姜霖道：“看吧，你这妹妹伶牙俐齿得不得了呢。”
　　婼嫣瞪一眼姜霖：“哼！财不理你呢！”
　　天鸾浅笑道：“姜霖，这千山郡的分堂的铸剑师念心可是有名的很呢！剑铸得一流，人长的更是漂亮，你今天可以大饱眼福了。”
　　姜霖挑眉道：“是吗？阁主还真是照顾属下的喜好呢。”
　　天鸾眯着眼，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总不能让人说我这阁主铁石心肠吧！”
　　“你们俩真无聊。”一旁的婼嫣小声嘟哝。
　　天鸾掩口笑了下：“其实呢，我是让念心做了把短剑给嫣儿，去看看吧？”
　　“真的吗？真的吗？！”婼嫣开心得叫道。
　　天鸾怜爱得揉了揉婼嫣的头发：“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嗯！”婼嫣乖顺得挽过天鸾的胳膊朝屋外走去。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这个冷如冰霜，民间称为“琼京冰美人”的女子，也只有对妹妹婼嫣，才会这般娇纵吧。
　　匕首很短，但很精致。孔雀蓝的柄上镶着几粒淡琥珀色的玛瑙，中间是一颗温润纯净的羊脂玉，被打磨成弯月形深嵌柄中，在阳光下清澈得纯粹，时间蓦地回到去年我生日那天……
　　那一次的生日宴与往年不同，没有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只有几十个黑衣男子。
　　“嫣儿，过来。”姐姐天鸾拉过我的手来到大厅中央，从袖间取出一个绸袋，里面是一条项链，如丝般精细的链子上坠着一块弯月形的羊脂玉。天鸾亲手帮我戴上。
　　“这是姐姐给嫣儿的生日礼物吗？”我抚着项链问天鸾。
　　天鸾似是苦笑般笑了笑，扳过我的肩，对厅中几十个人说：“自今日起，顾婼嫣便是幻影阁的二阁主，大家要全力配合。”
　　黑衣人一齐跪下：“拜见二阁主。”
　　宴会结束后，姐姐告诉我，幻影阁的阁主都有象征的物品。大阁主天鸾是一块太阳形的翡翠，镶在她的泠西剑上。三阁主姜霖是一块星形的黑曜石，同样镶在他的佩剑——浣北剑上。至于我，因为不会武功，姐姐便命人将其做成了项链。
　　此后的一年，我跟随天鸾和姜霖熟悉幻影阁的组织，并未接受任务，直到三个月前……
　　“嘿！”姜霖的手在我眼前一晃，“想什么呢？”
　　“啊？哦，没、没什么，可是，我不会武功，要匕首干吗呢？”
　　“防身啊，傻丫头。毕竟我们是在幻影阁，做的事，和别人不一样。”天鸾语重心长得说到。
　　晚餐后，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嵌玉的古铜色木盒，外边看来与普通的首饰盒无异。婼嫣轻手打开小巧的铜锁，深紫色的木槿，灰绿色的荩草，乳白色的白芷，浅黄色的芸香和淡粉色的木芙蓉，这本用来治病救人的药草经过特殊的提炼和加工，如今只需按量搭配，便可致人于死地。
　　忽而一阵箫声传来，悠扬洒脱中有一丝忧伤，却又不失刚强，如一泓清泉，沁人心脾。婼嫣不禁拿出随身带着的玉笛，轻声和起来。
　　第二日，天刚刚泛起鱼肚白，飘絮就带着手下回来了，“阁主，我们按图查到了此人，在他书房并未发现有何不同寻常的物品，与寻常百姓并无差异。当晚他与妻子早早便入睡了。”
　　“所以呢？你竟然没有动手？”天鸾皱眉。
　　飘絮咬了咬嘴唇，犹豫道：“我看那人与常人无异，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我……”
　　天鸾拍案而起：“与常人无异？无异会让我们杀了他？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来吗？！”
　　婼嫣忙上前拉住天鸾的袖边：“姐姐，别发货嘛。既然人找到了，接下来就容易了。”
　　姜霖转向飘絮：“让人盯着那人了吗？”
　　“是，留了两个人。”
　　姜霖点了点头：“好了，你先下去吧，和那两人随时保持联系。”
　　“是。”
　　婼嫣抱着天鸾的胳膊一脸疑惑：“姐姐，我不明白，咱们杀一个普通百姓是为什么？再说，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咱们过来？”
　　天鸾叹了口气看着婼嫣：“嫣儿，有些事只是表象，你看不到它的真实所在之前，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再说，咱们只是办事，其它的一概不能过问，这是规矩。”
　　婼嫣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
　　傍晚，飘絮来报：“那人进了一家青楼，与他同行的还有当地一个商人，据老鸨说，他们常出如此地，但每次只点些酒和菜，并不寻欢作乐，一呆就是整晚。”
　　天鸾拍手道：“很好，让人继续守着，我们马上到。嫣儿，带好东西，我们这就过去。”

　　一切按计划进行。天鸾引开周围的闲杂人，姜霖用他那迷倒万千少女脸引开了老鸨和姑娘们。
　　我端着酒壶，推开他们的房门，“两位公子，今天是小茹姑娘的生辰，嬷嬷特地送每位客人一壶好酒。”
　　“哦，放那儿吧。”那人抬头瞟了我一眼，冷冷的说。
　　“不，您要现在就喝。嬷嬷嘱咐过，要亲手送到客人嘴里。今天，一定要让客人们玩儿的尽兴。”天啊！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毛骨悚然了。就只这一次，豁出去了！堆着一脸笑，我扭着腰蹭到那人身旁坐下来，倒了两杯，一杯推到那商人面前，一杯端到他面前。他皱着眉，一脸厌恶，对面的商人端起酒杯：“赶紧喝了她不就走了！”说罢便一饮而尽。他也接过我手中的酒，喝了下去。
　　片刻，商人一口血喷出，倒地而亡。他的嘴角也涌出鲜红的血，他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呲啦”一声，衣领被扯开。忽而，他眼睛瞪大，眼神中充满惊讶、疑惑，用最后一点力气挤出：“小……小姐！”
　　回到阁楼，天鸾关切的问：“嫣儿，你的衣领？”
　　“哦，刚才那人慌乱中扯的。”
　　“那你没事吧？”姜霖问道。
　　“当然没有啦，不过……”
　　“不过什么？”
　　“他临死前，叫我小姐。”
　　“小姐？”天鸾皱起眉，婼嫣被扯开的衣领下，肩上心形红色胎记清晰可见。转而又淡淡一笑，“没事，也许是他死前出现了幻觉，把你当成他家小姐了吧。别多想，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嗯。”婼嫣乖巧得点点头，起身回房。

　　冬季，夜，苍白透着凄凉的月亮悬在天上，漏下冰冷、惨淡的光，照得雪发出渗人的白。我独自一人站在荒原上，雪地上是大片大片鲜红的血，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小姐，小姐……”我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却一直找不到出处也没有尽头，路仿佛一直向前蔓延，没有尽头……
　　猛然睁开眼，原来是个梦，额角沁出汗珠，虽是梦，场景却那么真实，还有那悲切的声音……眼前又出现那个被我杀的人，他的眼睛含着说不清的东西，至死都没有闭上。他为什么叫我小姐？真的是因为幻觉吗？可是那毒不会使人产生幻觉啊。第五个，这是我杀的第五个人了，可为什么我心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压抑？
　　一阵箫声飘进窗，柔和而温暖。我不安的心竟会随着这箫声渐渐平静下来，忽然想看看这箫声的主人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