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未殇》凤之倾城

6、归来原是场离别

　　这是我六年来第一次回曲城，我看着这些留存在记忆中已经不多的景致，青山更青，绿草更碧，人已不是昨天的那个，好像自己已经离开了几世纪那么长。

　　生了几回，死了几回，最后依然是这里收留了我。

　　我清楚地记得，及笄完毕的那天晚上，爷爷第一次推开了漪荷馆的院门，隔着帘子，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叹了一声，开始了他的诉说。爱的声音满含着无奈之情，令人觉得让这么老的一个人开口说话是多么大的罪过呀。

　　“姒侕，别怪司农家的人对你无情，你母亲被逐出司农府，是因为她性格太倔强，不愿委屈做小。你要明白，你也要理解我，我当日虽为司农，可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为家族几百口人着想，我若不立史家的小姐为正儿媳，季将军他们一党就会在朝中排挤我，我的仕途也算是无望了。后来，你出生了，我派了相士去看你，相士说你‘贵极天下，也祸及天下’。还说司农氏一门若收了你，便会大祸临头，我无奈之下只好做罢，让你跟着你母亲。你的名字‘姒侕’也是相士取的，‘姒’字以周文王大妃太姒及周文王宠妃褒姒得名，一正一邪可压住你命盘中的戾气，‘侕’字则是愿你生性美好，慧灵文华之意，相士说，若用此名，可让你在六岁之后邪气减弱，司农氏才可将你带回，养在府里、、、、、、、、可如今，你看，松柏枝断了，这是祖宗显灵啊，姒侕，你别怪我们，我们也迫不得已呀，也别怨恨你父亲，实在是你命盘太硬，平常人接近你会有不吉啊。若有一天，你大贵了，只求你别忘了司农府对你六年的养育之恩，别加害我们就是了。”

　　爷爷说完就出去了，帘外恢复了一片寂静。

　　难怪他愿意屈尊降贵的和我讲话，原来原来只是为了给自己和司农家留一条后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一刀结果了我，那样子不是更加干脆利落吗？我也省的这么地煎熬，利己利彼，多好呀！难道他还指望我有一天能飞黄腾达来报答他吗？我觉得从来没有事情有这么可笑，这是多可笑的一个预言，一个世道，没有任何的是非标准，只有个人的感情喜好，还有个人的利益前程。

　　我静坐了许久，小兰进来给我加衣服时说“小姐，您的手怎么冷的像块冰，现在是大夏天呀！”我依旧不动，心已经裂成了一堆碎片，我对小兰说“小兰，他们说‘碰到我就会有大祸临头，为什么你不会，为什么你们伺候了那么久都没事，为什么、、、、、”。

　　那个房间，关押了我六年的房间，从此，我要离开你了，我再也不要在这个地狱里生活，我再也不要和一只猫说话，不要和一堆的花草自娱自乐，多好啊，呵呵呵呵呵、、、、

　　第二天，我收拾了东西回曲城。司农府的东西我一样也没带，只带走了那串木珠手串。走出府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最后看了一眼“司农府”三个大字，最后看了一眼门口的石狮子，不是留恋，而是怨恨。

　　在曲城门口，母亲来接我，六年不见，母亲已经不复当年的亮丽年轻，二十六岁的人被时光和生活磨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妪，满头的青丝已经华发重生，腰也弯了，站着腿肚子直打颤。

　　我哭着冲向母亲，母亲一把抱住了我，在城门口，母女两个哭成了一团。

　　母亲引着我回到家里，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老的这么快。家里的老房子已经塌了，母亲只好搬到邻家的养牛棚里。白天给人洗衣过活，晚上回来就住在牛棚里，连一张床都没有，就把褥子铺在了地上，空气里满是霉味，从来都是阴冷潮湿的牛棚另令母亲患了病，老是咳嗽不止。走进棚里，母亲从墙角拉出了一把瘸腿的椅子，用衣襟用力地擦了擦让我坐，又提过一只茶壶，茶壶有好多缺口，可能是从哪儿捡回来的，母亲倒了一杯茶递给我，茶水了漂着几片浮肿的huang叶子，上面还有泡沫，我心里一痛，母亲一直就过这样的日子么？怕母亲难过，一仰头把杯茶喝了。

　　我觉得奇怪，以母亲的绣工，一幅绣品的钱也够她花大半年的，何止如此？想着，母亲翻开了靠墙角的一块大砖，从地下捧出一个金光灿烂的盒子，在我面前打开，里面是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展开嫁衣，九只用金丝绣成的凤凰展翅欲飞，我疑惑地看着母亲。

　　母亲说“这是她用三年时间，花了全部的积蓄为我做的嫁衣，为了做这件嫁衣，母亲的眼睛熬坏了，再也不能刺绣了。母亲还说，这件嫁衣里面藏了倪氏一族的秘密，务必要珍重保管。

　　我张了张口，刚想问是什么秘密，母亲的嘴里吐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我慌了，搂着母亲大叫，母亲却咧嘴笑了笑，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嘴里涌出，她用尽全力说完“倪道成、、、、”后就没了气息。

　　我哭着叫着搂着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体，在棚里的地上坐了一天一夜。

　　埋葬了母亲后，我带着母亲留给我的嫁衣离开了曲城。我换了个名字，叫“九凤”，我想起母亲说的倪氏一族，外祖父姓白，外祖母姓曲，普天之下，只有□□的皇族姓倪，难道说，母亲要我成为□□的皇后？可□□已经有皇后了呀。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或者说，母亲要我把这件衣服带给□□皇后？也不可能，既然是秘密，怎么会有还给他们的道理。

　　不管是哪一样，我总的先到西京去。出了城门，适逢有一队商队要往西京去，虽然西京不远，可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总是不安全，我在城里已经把自己的衣服和一个卖花女换了，把脸抹黑了，走上去和商队头领乞求带我一程，可能是头领看我可怜，一下子就答应了。